阳光照在台阶上，顾临渊踩着影子往前走。手里的饭团已经凉透，他咬了一口，没嚼几下就吞了下去。手机还在兜里关着，震动了一路，他没打算开。
教学楼资料室的门开着，空调冷风往外吹。他走进去，把饭盒放在角落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三色笔记从包里拿出来，红笔在最上面。他翻开对手团队的企划书，纸页干净得像是刚打印出来，连个涂改痕迹都没有。
完美得不像真的。
他翻到财务模型那一页，目光停在“现金流回流周期”几个字上。耳钉突然有点热，不是烫，是那种熟悉的、快要触发能力的前兆。他低头看笔尖，红笔自己动了一下，在“180天”这个数字外圈了个圈。
他愣了半秒。
这不是他写的。
但他没停，顺着感觉继续画线。红笔一路滑下去，标出三个异常点：一笔来自海外子公司的大额收入，一笔没有合同编号的设备采购，还有一条资金通过第三方平台跳转的路径。
这些数据看起来合规，但组合起来很奇怪。
就像一道数学题，每个步骤都对，结果却错了。
他靠在椅背上，轻轻打了个哈欠。动作自然，像是累了。实际上他在等——等那个隐藏在文件背后的焦虑感再强一点。他知道造假的人总会留下情绪破绽，哪怕他们以为没人看得懂这些数字。
果然，几秒后，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眼前不再是纸面文字，而是变成了一串串跳动的表格。他“看”到了那些资金的真实流向：海外收入根本没到账，设备采购是空壳公司走账，第三方平台实为离岸账户中转站。整个链条像蜘蛛网，绕来绕去，最后钱进了某个私人控股公司。
共情成功。
他短暂拥有了对方财务总监的专业判断力，三分钟内能看穿所有伪装。
时间一到，画面消失。他眨眨眼，额头冒汗，手指掐进掌心让自己清醒。蓝笔立刻开始画图，一条线连一个节点，把刚才看到的资金路径还原出来。黑笔补上时间戳，每一笔可疑交易都标了序号。
做完这些，他合上笔记本，打开电脑。U盘插进去，把整理好的数据加密上传到云端。设了定时发送，收件人是商赛组委会的公开邮箱，时间定在明天提案会开始前十分钟。
他不指望这能直接扳倒谁，但至少能让事情变得复杂一点。
周慕白不会亲自下场做这种事，但他手下的人一定会。顾临渊知道那家伙的风格——表面讲规则，背地里改规则。只要评审团有人点头，再烂的方案也能过。所以他不能只靠证据，还得让全场都知道，这场比赛可能有问题。
晚上十点，资料室只剩他一个人。
灯关了一半，走廊安静。他故意留在这里，把企划书摊开在桌上，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口。如果有人想偷看他的进度，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他打了好几个哈欠，每次都会微微低头，遮住眼睛。共情能力发动时瞳孔会有轻微变色，虽然只有两秒，但不能冒险。他用这种方式掩护自己反复确认数据细节，确保没有记错。
凌晨一点，他收拾东西离开。出门前顺手按了电梯按钮，等灯亮了才走。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他早就记住了，每一步都在盲区边缘。
第二天，提案会在主楼报告厅举行。
评审团坐在前排，五个人，三个穿西装，两个穿校服。对手团队站在台上，ppt放得流畅，语气自信。他们的方案主打“智能校园生态”，听着高大上，其实落地成本极高，唯一的好处是能拉投资。
轮到顾临渊上台时，他没急着说话。
他先把打印好的财务分析表发给每位评审，一共六份。然后打开自己的ppt，首页写着：“市场可行性 ≠ 财务真实性”。
下面有人笑。
他不管，直接切入主题。语速平稳，逻辑清晰，重点讲他们的社会价值模型和用户增长预测。说到一半，他停下来，看向大屏幕。
“各位可能觉得我说的数据太保守。”他说，“但比起漂亮的数字，我更关心它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大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ppt自动退出，跳转成一段视频。画面模糊，只能看出两个人在办公室说话。其中一人穿着深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星座图案的袖扣。声音经过处理，但语气熟悉——慢条斯理，带着笑意。
“评分权重可以微调……你们懂的，有些方案，不该出现在决赛。”
镜头晃动了一下，拍到了桌上的文件标题：《商赛终审评分标准（内部版）》。
全场静了两秒。
接着哗然。
评审团互相看了看，脸色变了。有人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对手团队的人站不住了，小声争吵起来。观众席炸锅，有人拍照，有人录屏，还有人直接喊出“黑幕”两个字。
顾临渊站在台上，没动。
他举起手中的复印件，就是昨晚整理的那份。“这段录音的真实性我不做评价。”他说，“但我可以保证，我手上这份财务分析，每一项都能查到原始凭证。要不要现在核对？”
没人回答。
他放下纸，重新打开ppt，继续讲完剩下的内容。全程没人打断。
提案结束，他走下台。路过对手团队时，听见一个人低声说：“不可能，我们加密了所有文件……”
他没回头，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三色笔记的边角。
回到走廊，手机开始狂震。未接来电十几个，微信群消息刷屏。他一条没看，直接关机塞回兜里。
窗外操场方向传来哨声和欢呼。篮球赛已经开始。他站在连廊尽头，看了几眼。程野正在场上跑动，动作利落，投了一个三分，球进了。
他转身朝体育馆走去。
路上碰到唐小满，她举着自拍杆冲他挥手：“学长！你上热搜了！词条是‘商赛录音门’！”
他点点头，没停下。
她追上来问：“那个录音是谁放的？是不是你？”
他脚步一顿。
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呢？”
他抬手扶了扶耳钉，金属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