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原本以为,之前在门口偶遇的那位老人家只是个过客,谁承想,不过两日,那老人家竟然又出现在她家院外探头探脑地张望。
小六心下生出几分警觉,几步走上前,轻声问道:“老爷爷,你在找人吗?……你找谁呀?村里的人我都认得的!”
老人家缓缓抬起头,目光在小六身上停留片刻,压着声音说道:“小姑娘,向你家讨点茶喝。”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递给小六。
他说话的语气毫无半点客气,看小六的眼神也没有多余的情感,好在小六天性纯良,虽然感觉到了这位老人家有些古怪,却也还是很好心地点了点头,“好呀,你等着。”
说完,她拿着葫芦转身跑回屋内。
余二娘就坐在檐下缝补衣物,见小六进来,笑眯眯地问:“哪来的葫芦?”
小六指了指篱笆墙,说道:“有位老爷爷来讨水喝。”
余二娘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那你给他装些灵草茶吧。”
小六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将茶装满葫芦,又跑回院外。
老人家接过葫芦,打开塞子,先闻了闻,又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连声道:“不错,不错。”
他拿着葫芦转身即去,竟连一句“谢谢”都未曾留下。
小六挠挠头,心里想着:“这爷爷当真古怪。”
次日,余二娘带着小七、小八和小十去野湖边摘野芹菜和鱼腥草。
正好小六和小伙伴们就在不远处嬉戏打闹。
几个孩子正玩得开心,忽听传来一阵惊叫,余二娘循声望去,只瞧见一个小姑娘正捂着胳膊,疼得哇哇大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蜇了。
余二娘心下一紧,正要走上前查看,却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匆匆赶来。
没一会儿,那个小姑娘的哭声便止住了。
余二娘抿了下嘴,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家中。
小六回家后,余二娘问起下午在野湖边发生的事。
小六答道:“是菜菜,不知被什么虫咬了,手臂上肿了一大片,又麻又疼的,还好遇上一个老伯,他身上带着药,在菜菜的胳膊上一抹,菜菜就不疼了。”
余二娘点了点头:“哦,没事了就好。”
到了翌日,小六又在回家的时候遇上了那位老伯伯,小六感激他前一天救了菜菜,便主动走上前问他是不是又要讨水。
老人家挑着眉尾,静静地盯着她的脸庞看了一会儿,随后解下葫芦,递给了小六,还有意无意地问了句:“你家树上的枇杷甜不甜?”
“甜的!”小六拿起水壶跑回家里,这一次不仅为老人家装了水,还割下一大片芭蕉叶,包了许多枇杷。
老人家接过,只是自顾自地嘟哝了一句:“哎呀,这季节还能吃到枇杷,真不错。”说完便转身离去。
如此一连五日,老人家每日都来讨水,小六都会为他摘一些枇杷。
到了第六日,老人家没来。
小六心中微微有些紧张,毕竟老人家每日都要去那万分凶险的小周山,她怕他是在山上出了什么事。
她将这事儿说与余二娘听,余二娘只是淡淡一笑,安慰她道:“莫要多想,或许那位老伯只是有事耽搁了。”
所幸,到第二日,老人家又来了。
这次,他没向小六讨水,而是叹着气问:“小姑娘,能否拔一株血葵草给我?”
小六知道血葵草是治疗外伤的灵草,猜到老人家定是受了伤。
仔细一看,老人家脸色发青,眼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的确要比前两日憔悴许多。
她连忙跑回院中,正好余二娘就站在柿子树下,她还没开口,余二娘就冲她点了点头。
她拔了草,走出院子,直接递给了那位老人家。
老人家接过,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问:“你识得这是血葵草?”
小六点点头。
老人家又问:“你既识得,便该知道它的价值,你真的愿意给我?”
小六微微一笑:“你救过菜菜,你是好人……再说我阿娘也同意了……”
“唔……”老人家忽然陷入沉默。
小六低头一看,见他脚上穿的是一双破旧的草鞋,鞋子和裤腿都湿了大半。
她心下不忍,提醒道:“老爷爷,我阿娘说‘寒从足起’,你鞋湿了,要小心得风寒呢!”
老人家蓦地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他轻声嘟囔道:“六百年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提醒我‘寒从足起’呢……”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破旧的布袋,打开来,竟从里头掏出一条长着两只头的细长银蛇。
小六惊得倒退两步,满脸都是惊恐。
老人家对着那蛇的两个脑袋吹了口气,那蛇就如同死了,一动不动地垂向地面。
老人家道:“喝了你家几日的水,这便当是谢礼吧。”
小六心下一冷,又看向那个破旧的布袋,布袋明明只有香囊大小,却能装下一条蛇,可见必是修士常用的乾坤袋。
她不敢伸手接着,只是满心忐忑地问了句:“老爷爷,你是修士吧?”
老人家没有回答,只是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快拿着!交给你娘!”
小六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他一句:“爷爷,妖兽拿到天修阁去,可以换钱的。”
老人家突然眼神一凛。
小六被他催促得急了,重重咽了两下口水。
蛇之一物,冰冷又阴森,多数还带着毒。但凡小孩,有几个不怕这种生物的?更何况,这还是一条诡异的双头蛇。
小六心中一阵犹豫,顾自琢磨道:“这位老爷爷若是坏人,上回他就不会救菜菜了。他既说这是谢礼,我、我还是收了吧……”
如此,总算鼓起勇气,伸出了手去接那蛇,可是指尖刚碰到那冰冷的蛇身,便汗毛倒立,忍不住又缩了回去。
老人家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小六没办法了,只好闭起眼睛,飞快地一把抓住那蛇。虽然心里害怕得不行,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句:“多谢伯伯。”
那老人家却冷冷一笑,嘴里嘟囔着:“偏偏是个鹌鹑,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