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二月底,余二娘就察觉到小周山上来了位不得了的人物。
那人身上散发着金色的雾气,浓郁程度比林木还要更胜几分,其必定是位修为高深的正道修士,甚至极有可能已经到达了“真人境”。
他第一次站在院外张望时,余二娘便发现了他的踪迹。
当时她装作毫无察觉,本想就此糊弄过去。
谁料这位来历不明的高人竟与小六搭上了话。
余二娘想着对方既没主动表明身份,也无加害之意,索性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她隐隐有感,那位高人似乎格外喜欢小六。
虽说他对小六一直冷言冷语,可若不是格外喜欢她,又怎会每天都能“恰好”与之偶遇呢?
过了一会儿,小六把那条蛇带进了屋里,拎到了余二娘跟前,“阿娘,这是那位爷爷送的。”
盐巴凑到她脚边,对着那蛇一阵呲牙低吼,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
余二娘远远便瞧见那蛇通身都泛着紫色雾气,直到小六此时拿近,仔细一看,见是一条银蛇,大约两指粗细,足足有四尺长,而且生着诡异的双头。
余二娘心头一跳,接过这蛇,只感到一阵冰凉,摸到蛇身时,察觉到微弱的心跳,显然此蛇并未死去。
“这是……”她暗自惊讶道:“这是涅盘双银?……四品妖兽!乖乖!这老人家也未免太大方了!”
“阿娘,这蛇是不是和枯蜕蛇一样珍贵?”小六眨着眼睛问道。
余二娘抿了抿嘴,点头道:“很值钱!”
其实不止是值钱,应该说是难得一遇。
小六却忽然面色一暗,低声嘟囔了句:“那位爷爷真奇怪,这么值钱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他连一双好鞋都买不起……”
余二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
片刻后,余二娘扶着双银蛇回了自己房间,直接将蛇放进了福地里。
这种蛇本身并无毒性,喜以灵果为食,它出没的地方,一般都有夔虎蜂出没,这种蜂毒性极强,凡人若是遇上,几乎一蜇毙命,才使得这种蛇变得十分难以捕捉。
这种蛇既无毒性,不适合泡药酒,食之也无益处,之所以能成为四品妖兽,是因为其蛇蜕有一种奇特的作用。
她将蛇放到了佛珠果树下,便即转身离去。
自那天以后,那位老人家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到了三月十二,小五从镇上回来,带回来一封信笺。
余二娘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月十五,老地方,天长地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小五把头凑过来,好奇地问:“阿娘,这是什么呀?”
余二娘猜到这封信应该是聪不明找人送来的,告知她月下坊已经重开,只是如今的她什么都不缺,实在没必要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凑热闹。
是夜,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到后半夜时,身在福地里的余二娘听到天际边隐隐传来雷鸣。
她上一世就是被雷劈死的,此后便格外害怕打雷,一遇到雷雨天,也容易心绪不宁。
好在她现在身处福地,不必担心这雷会落到自己身上。
雷声越来越近,余二娘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绪翻涌,长长叹了口气后,缓缓睁开眼睛,忽然间,耳中听到一阵沙沙作响,回过头一看,只见那双银蛇已经爬上了佛珠果树,正大口大口地吞食着灵果。
余二娘回头看了它一阵,直到雷声渐息,才回过头来,眼观鼻鼻观心,继续修炼。
蓦地里,她听到一阵鸟鸣声,然后是一阵男女的嬉笑,声音离得很近。
她心中一震,心想该不会又有什么不速之客来了吧?
哪知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四周是一片浓烈的迷雾,而且光线昏暗。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
“……福地里起雾了?不!不应该啊!”
自她拥有福地以来,这里头不仅没有起过雾,就连刮风下雨都不曾,而且这里面只有白日,没有黑夜。
然而现在,她眼前不仅浓雾弥漫,光线也暗得有些不正常。
四下一片死寂。
余二娘皱着眉头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不知过去多久,四周的光线逐渐变亮,雾气缓缓散去,然而视野恢复后,她望见的并不是福地那片生机盎然的光景,而是一座青青静静的高山,山脚下有一栋遗世独立的木屋。
小木屋的院门前有一条长长的碎石路,路的另一侧是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溪,小溪的对岸则是另一片连绵的青山。
这地方还真是鸟语花香,温度适宜,可惜却静得诡异,令人心生寒意。
四下望去,并没有瞧见别的人家。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从前和师父一起隐居的“山居”,心中思道:“这里该不会也是某位修士的隐居之所吧?……不过我不是在福地里打坐吗?为何会忽然来到这里?”
她正满心疑惑,便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位身形与她差不多的女子,穿着一袭藕色衣裙。
她走出门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遥望着山道的尽头,仿佛在等什么人归来。
余二娘站在她身后,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半晌后,出声问了句:“妹子,请问此地是何处?”
奇怪的是,那女子却是毫无反应,就好像压根没听到有人在说话一般。
“难道……是个聋子?”
余二娘心中疑虑更甚,试着朝她凑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动不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牢牢钉在了原地一般。
她试着抬起双手,又扭了扭腰,最后转了转脖子,发现除了双脚以外,全身都可以自由活动。
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就在此时,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从天空中掠过,发出一记洪亮的鸣叫。
余二娘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那鸟身上亦散发着淡淡的紫色雾气。
她心里想着,这应该又是什么稀罕的灵兽吧?
一低头,她发现那女子竟然也在望着那鸟。
余二娘眉头微皱:“她分明是听到了鸟鸣才抬起头来的!既如此,她为何不理我呢?……还有,到底是谁把我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