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伞走到铺子门口。
此时店中并无客人,店家正端着一个大碗在呼呼嗦面。
这位店家五十出头,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眉毛老长,模样十分和气。
余二娘开口道:“店家,我买蓑衣!”
那店家听到声音,忽然身子一僵,连手里的碗都没拿住,“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竟教面汤和面条撒了一地。
余二娘疑惑地蹙起眉头。
此时铺子后面传出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撞鬼啦?”
接着,门帘一掀,走出一位婶子,年纪约莫五十出头,身材偏胖,“哎呦,真是糟蹋粮食!
店家哆哆嗦嗦地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娘,说道:“可不是嘛,我正是撞见鬼了才会如此!”
说完,揩了揩额间的汗,又接道:“我方才分明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问我买蓑衣,可眼前却没瞧见半个人,你说这不是撞鬼是什么?”
余二娘心中一跳,忽然朝油布伞顶上望了望,这才发现油布沾了水后,似乎印出了什么精妙的纹路。
然道这伞能助人隐形?
可她心里还不够确定,于是又出声问了句:“店家,我买蓑衣。”
“哎呦妈呀!”店家和他的婆娘立马抱在一处。
那位婶子哆哆嗦嗦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天菩萨呀!这还没到七月半呢,怎么就有出来走动的了?”
店家转过头来,双眼迷茫地说道:“姑娘想要,拿去便是,求求你放过我们老两口吧!”
余二娘一笑,转身离开了那里。
她一直走到一处没人的角落,这才将法器收了,甩干净水后,放进乾坤袋里。
然后,她又重跑回杂货铺,见那对老夫妻还紧紧地抱着,不禁莞尔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店家,蓑衣和斗笠怎么卖?”
那店家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望了余二娘一眼,伸手比划道:“三……三十文。”
余二娘点点头,掏出钱袋子,数了三十枚铜板,递给对方。
店家这才推开了自己的婆娘,接过钱,数了数,然后从柜台上拿起蓑衣与斗笠,一起递给了余二娘。
余二娘点头一笑,“多谢……再请问,镇上哪里能买到马?”
那掌柜伸手朝大路东边一指,说道:“我们这儿能买到马的,只有驿站的榷场。”
余二娘随即披上蓑衣,戴起斗笠,朝着店家指引的方向而去。
路上又问了两个行人,终于是到了榷场。
还没走近,便瞧见那里有一片又金又紫的雾气。
她心下暗道:“金为修行,紫为大富大贵,看来这驿站里一定来了一位大有来历的贵人。”
哪知路过驿站时,却发现那阵又金又紫的雾气,竟是从一口红漆棺椁内飘散出来的。
她摇摇头,暗暗骂了一句:“晦气!”
目光朝边上随意一瞥,只见守在这棺椁边的,竟然全是些身姿不俗、气度非凡、腰挎官刀的差爷。
她兀自朝前走去,听到一位官差开口说道:“还有半个月才能到邺城,这一路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他的一位同伴答道:“不会!有那么多法器和符纸镇着,出不了事的。”
她心里一惊,想道:“法器和符纸……棺椁……难道他们运送的是一具凶尸?”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就凭雾气来看,里头的东西可不像是大凶之物。
大雨兀自簌簌下着,雨声如细碎的珠玉,落在青石板路上,她听不清后头又有人说了什么,路一走远,那些声音便被雨幕隔绝了。
到了马店,她挑了一匹店里最好的马,付了钱,直接跨上了马背。
由于还在街道上,不敢纵马太快,路过驿站时,却听棺椁内传来一阵闷闷的拍打声,接着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怒骂:“你们这些伥鬼!快放小爷出去!否则等小爷出来,一定把你们通通杀光!”
余二娘皱了皱眉,原来这具棺椁不是用来存放尸体的,而是用来封印某个活人。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半晌后,终于出了镇子,她挥动马鞭,在马屁股上轻轻抽了一下,马儿狂奔起来。
一路疾行,大约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不下雨的地界。她这才翻身下马,只觉骨头都酸麻了,便站到路边,踢腿甩手,舒展筋骨。
片刻后,见没人,就将马收进了福地里。
她把马系在了佛珠果树旁,从边上的金翼草田中割了两抱草回来,喂给了马儿。
然后走到灵泉池边,喝了点灵泉水,又吃了些佛珠果果腹,径自休息了一阵后,才步出福地,又沿着官道一路奔行,直跑到脱力,瞧见不远处的路牌上有“安县观旗镇”几个墨字。
又拿出王慈送她的舆图,一看路程,已经行了一半,总算松了口气。
然后进入福地休息,一直到次日早晨醒来,又割了两抱金翼草,喂给马儿,忙完,出了福地,正要再次启程,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痛呼,接着是一阵呻吟:“哎哟……嘶……哎……”
余二娘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山道上正趴着一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竹篓。
她视力极好,一眼就凭着对方的身形,判断出那是一位老婆婆。
老婆婆慢慢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伸手一阵摸索,摸到了一根竹杖,握在右手里,又伸出左手,开始摸索掉落的东西。
余二娘心中泛起一阵同情,主动走上前,帮这位瞎眼的婆婆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青菜,然后将她搀扶起身。
老婆婆格外感激地说道:“多谢,多谢。”
余二娘一看,这老婆婆个子矮小,身材瘦弱,有些驼背,一头乱蓬蓬的白发,脸上、手上全是厚厚的泥垢,双目之中只见眼白,不见眼黑,看起来甚为可怜。
她动了恻隐之心,从钱袋里掏出十两银锭,塞到老婆婆手里。
老婆婆初时摸到那块冰冷的东西,没能反应过来,等到摸出银锭的形状,眉头立刻挑得高高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又将银锭放在嘴里舔了舔,一咬,确定是银子后,立刻挥手道:“不可!不可!这年头挣点银钱多不容易呀,你还是自己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