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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虎狼谷的夕阳与节度使的誓言
黄巢最终的结局,并非在莱芜,而是在泰山脚下的虎狼谷,画上了充满悲怆与讽刺的句号。其残部在官军持续追剿下,已至山穷水尽之境,众叛亲离,粮草断绝。昔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冲天大将军,如今身边仅剩寥寥数名亲信,困守荒谷。
夕阳如血,染红了虎狼谷嶙峋的山石。黄巢衣衫褴褛,须发凌乱,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眸中,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与一片死寂的荒芜。他望着谷口隐约可见的官军旗帜,听着随风传来的劝降呼喊,发出一阵嘶哑而凄厉的大笑。
“哈哈哈……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哈哈,杀!杀尽了又如何?这天下,何曾真正属于过我辈?!” 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已崩缺多处,映照着残阳,如同他破碎的帝王梦。“李唐气数未尽?非也!是这世道,容不得真正的‘冲天’!朱温、李克用……乃至天下藩镇,谁不是豺狼?某家,不过是先行一步!”
言罢,这位曾让大唐帝国瑟瑟发抖的枭雄,横剑于颈,血溅五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圆睁的双目死死望向长安的方向。其首级被其外甥林言割下,意图献降求生,然林言旋即也被追兵所杀。轰轰烈烈的黄巢起义,最终在虎狼谷的血色夕阳中,以如此惨淡的方式收场。
消息传开,天下哗然。真正的巨寇授首,最后的阴云似乎已然散去。
然而,长安城内的暗流却因此更加凶险。李克用与朱温,这两位凭借赫赫战功威震朝野的强藩,在短暂的联手后,目光已从死去的敌人转向了潜在的竞争者。近来在长安风头正劲、以手腕和智慧助刘巨容稳步扩张影响力的李炎,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他们的视线。
“刘巨容老迈,不足惧。然其麾下那李炎,年未弱冠,却心思深沉,手段老辣,更兼善于收揽人心。此子不除,他日必成你我心腹大患!”汴州军府内,朱温对谋士谢瞳断言,眼中杀机毕露。他回想起李炎数次婉拒招揽时的从容,以及在卢府事件中展现出的机变,愈发觉得此子不可留。
河东李克用的大帐中,亦有类似论调。其弟李克宁进言:“大哥,那李炎在长安笼络旧臣,安抚百姓,山南势力借此渗透关中。刘巨容得此臂助,如虎添翼。若不早除,恐日后与我河东争雄!”
两大枭雄,虽彼此猜忌,但在遏制潜在威胁上,却瞬间达成了默契。他们利用其光复功臣的影响力,以及深知皇帝与朝廷对藩镇坐大的恐惧,联名上奏,言辞“恳切”:
“陛下,黄巢虽已伏诛,然其余孽林言等部,仍流窜于沂、泗山林,为祸地方,恐死灰复燃。山南节度使刘巨容,老成谋国,麾下精兵强将,更兼掌书记李炎,年轻有为,智略超群。臣等恳请陛下,授刘巨容全权,令其率本部兵马,并委李炎为副,专司清剿黄巢余孽,以绝后患,彰陛下天威!”
这道奏表,看似举贤任能,实则包藏借刀杀人之祸心。蜀中行在的皇帝与宰相们,正苦于如何平衡这些骄兵悍将,见此议既可差遣藩镇,又可削弱其在京畿影响,遂下旨敕令刘巨容即日东进,清剿残寇,不得有误!
圣命难违。刘巨容接到旨意,已知此去凶多吉少。出征前夜,李宅内,慕容嫣为李炎整理行装,泪眼婆娑。
“定要珍重……我等你回来。”她投入他的怀抱,身躯微颤。
李炎紧紧拥住她,声音低沉而坚定:“等我。此间事了,我必归来。”
战事果如所料般艰难。残敌困兽犹斗,山南军水土不服,伤亡日增。在一次关键围剿中,刘巨容亲临前线,不幸中了敌军淬毒冷箭!弥留之际,他抓住李炎的手,断断续续道:“李炎……山南……交予你了……勿负……众望……” 言毕,溘然长逝。
主帅阵亡,军中大乱。危急关头,李炎展现出铁血手腕,联合石敬等将领迅速平定内乱,稳定军心。他改变策略,剿抚并用,并打出为刘节帅复仇的旗号,激发士卒哀兵之气。
站在山寨高处,望着脚下溃散的敌军,李炎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与燃烧的怒火。他想起刘巨容临终托付,想起朱温、李克用的险恶用心,想起黄巢最终那句“这世道,容不得真正的‘冲天’”。
他缓缓抽出佩剑,指向苍穹,声音冰冷如铁,却又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仿佛在对那已魂断虎狼谷的黄巢,亦在对那远在长安的朱温、李克用宣告:
“这世道,容不得冲天,却容得下复仇!刘公之血,不会白流!朱温、李克用……尔等借刀杀人之计,我李炎记下了!他日,必以尔等之血,祭奠刘公英灵!这乱世,既然豺狼当道,那我便做那最凶的虎,最狡的豹!”
麾下将士闻此言,无不热血沸腾,齐声怒吼:“为节帅报仇!誓死追随李将军!”
哀兵必胜。在李炎的指挥下,山南军最终彻底肃清残敌,凯旋长安。
当李炎身披染血征袍,带着疲惫却军容整肃的得胜之师返回时,朝廷震动。为安抚这支强军,并制衡朱温、李克用,皇帝迅速下诏:追赠刘巨容为太尉,谥号“忠武”;擢升李炎为检校工部尚书、充山南东道节度使,继统其众!
一纸诏书,年仅二十余岁的李炎,便从一介幕僚,一跃成为雄踞一方的节度使!
朱温与李克用得知,脸色铁青。他们本想借刀杀人,却亲手造就了一个更年轻、更可怕、且与他们有血仇的对手!
长安节帅府中,李炎抚摸着冰冷的虎符旌节,脸上并无喜色。权力的滋味真实而沉重。虎狼谷的夕阳,刘巨容的遗言,慕容嫣的泪眼,将士们的怒吼,以及那血色的誓言,交织在他心中。
他知道,真正的征途,此刻才刚刚开始。山南节度使李炎,将以此为契机,踏上一条属于自己的、充满荆棘与鲜血的霸业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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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