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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冬，汴梁城在联军持续数月的围困下，已形同一具被抽干了血液的苍白巨尸。城墙在回回炮日复一日的轰击下残破不堪，多处出现巨大豁口，守军只能用砖石木料勉强填充，形同虚设。城内，粮尽援绝的恐慌早已转化为绝望的死寂，易子而食的惨剧时有发生，昔日繁华的街巷，如今尸骸枕藉，恶臭弥漫。
一、 最后的挣扎与背叛
皇宫内，朱友贞枯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双目空洞地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他早已没有了嘶吼的力气，连绝望都显得如此麻木。殿内仅存的几个内侍也面黄肌瘦，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陛下……”一名老宦官连滚爬爬地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北门……北门守将皇甫麟……他、他开了城门，迎晋军入城了！”
朱友贞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终于……还是来了。”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最后捅他一刀的，是他曾经倚重的将领。
几乎是同时，另一名浑身是血的军官冲入：“陛下！南城也被山南军突破了！石敬亲自带队，守军全垮了！”
完了。彻底完了。
朱友贞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不合身、沾满污渍的龙袍。他走到殿外，登上宫城的高处。放眼望去，城内多处燃起烽烟，喊杀声、哭嚎声、以及联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的喧嚣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梁国最后的挽歌。
他看到黑色的晋军旗帜和赤色的山南旗帜在街道上快速推进，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他看到他寄予厚望的禁军，不是溃散就是跪地请降。
“众叛亲离……众叛亲离啊！”他喃喃自语，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不知是为这即将灭亡的江山，还是为自己可笑又可悲的命运。
二、 末路帝王的选择
身边的近臣和侍卫早已逃散一空。朱友贞回到长生殿，殿内空荡，只剩下他一人。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那是他早已备下的鸩酒。
他不想像兄长朱友珪那样死于乱刃之下，更不愿被俘受辱。他是大梁的皇帝，即便亡国，也要保有最后一丝体面。
他颤抖着拔开瓶塞，刺鼻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就在他准备仰头饮下之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陛下！快走！臣等护驾突围！” 竟是几名对他还算忠心的皇室亲卫冲了进来，浑身浴血，显然是一路拼杀至此。
朱友贞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随即湮灭。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平静：“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这天下，已无朕容身之处。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他将玉瓶凑近唇边。
“陛下！”亲卫首领目眦欲裂，想要上前抢夺。
朱友贞勐地后退一步，厉声道：“退下！这是朕……最后的旨意！”
他不再犹豫，仰头将瓶中毒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随即是腹腔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他踉跄几步，扶着龙椅的扶手，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最终软软地滑倒在地。
那双曾经充满野心与算计的眼睛，死死瞪着殿顶华丽的藻井，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悔恨。若当初……若当初不觊觎这皇位，是否结局会不同？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
曾经终结大唐、枭雄一世的朱温绝不会想到，他亲手建立的王朝，仅仅传了二世，便以如此凄惨的方式，在他儿子的手中彻底倾覆。
三、 双雄入城，尘埃落定
当李存勖与李炎在各自精锐的护卫下，几乎同时从不同方向进入汴梁皇城时，看到的便是朱友贞倒在长生殿内的尸体。
李存勖用剑尖挑开那已无生气的龙袍，确认了身份，冷冷道：“弑兄篡位，终食恶果。拖下去，按侯礼葬之。” 他给予了这位末代帝王最后一点体面，并非出于仁慈，而是胜利者的姿态与收买人心之举。
李炎则更关注实际，他环视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目光深邃。他知道，攻破汴梁只是一个开始，如何消化这巨大的胜利果实，如何处理与身边这位强大盟友的关系，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恭喜晋王，克定汴梁，完成先王遗志！”李炎向李存勖拱手，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
“同喜！此战若无李节帅鼎力相助，断难如此顺利！”李存勖回礼，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豪情。父亲的三矢遗命，第一矢“灭梁”，他终于做到了！
两人并肩走出长生殿，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俯瞰着这座刚刚被他们征服的帝都。城内零星的抵抗仍在继续，但大局已定。黑色的“晋”字大旗和赤色的“李”字帅旗，并排插在了皇宫的最高处，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未知时代的开启。
四、 战地重逢，心意相通
随着城内战事逐渐平息，慕容芷在护卫的陪同下，也进入了汴梁。她需要协助处理一些接收和安抚事宜。行走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她的心情复杂难言。既有大仇得报、伪梁覆灭的快慰，也有对这乱世之中无数逝去生命的悲悯。
在一处刚刚被控制住的官署前，她再次遇到了李存勖。他正指挥士兵清点缴获的文书档案，一身征尘尚未洗去，但眉宇间的意气风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他看到了她，目光瞬间柔和下来，穿过忙碌的士兵，走到她面前。
“慕容姑娘。”他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某种确认。
“晋王殿下。”慕容芷敛衽行礼，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没有过多的言语，周围是战争后的喧嚣与混乱，但两人之间，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静谧。他看着她在战火中依旧清亮坚定的眼眸，看到了她为他、为这场胜利由衷感到的喜悦。她看着他站在帝国废墟上的挺拔身影，看到了他实现誓言后的释然与更加宏大的抱负。
一切尽在不言中。那在晋阳市集萌芽，在书信往来中滋长，在战火纷飞中沉淀的情感，在这一刻，无需告白，已然彼此确认，心意相通。
“这里杂乱，你……多加小心。”李存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带着克制的情意。
“殿下也是。”慕容芷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却动人的笑意。
他们知道，横亘在前的，还有太多的未知与挑战。但此刻，共享胜利的喜悦与这份乱世中弥足珍贵的情谊，已足以慰藉一路走来的艰辛。
汴梁陷落，朱梁覆灭。但天下的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新的故事，即将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由这些征服者们亲手书写。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