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指从铭牌上收回,指尖沾了点铁锈,她没擦。远处那艘倾斜的货轮还在烧,黑烟像一条扭曲的线,慢悠悠地往灰白的天空爬。她转身朝临时指挥舱走去,脚步很稳,肩上的绷带渗出血迹,但她一点没停。
沈倾寒跟在后面,手腕上贴着冷却贴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她一句话没说,只是伸手轻轻扶了一下江晚背包的带子,动作小得几乎没人注意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舱,金属门在身后“咔”地合上,把海风关在外面。
三块屏幕同时亮起,数据像下雨一样往下滚。江晚坐下,解开外套扣子,露出缠着纱布的肩膀。她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标题是“离岸架构重组方案”。这是她三个月前就做好的计划——用七层空壳公司跳转资金,表面看着合法合规,其实第七层子公司藏了一组异常关联交易。只要有人敢照搬这个模式,系统就会自动追踪他们。
“发出去。”江晚敲下回车,把文件上传到暗网的一个共享节点,还打了个标签:“高净值客户资产重组参考案例”。
沈倾寒盯着其中一块屏幕,瞳孔微微一缩。她手指轻敲键盘,切换到一组隐藏日志。五分钟后,她低声说:“有人下载了。”
“不是‘有人’。”江晚纠正,“是‘他们’。”
她知道,秦川虽然被抓了,但他手下还有几个老财务躲在境外。这些人精得很,不会轻易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一旦看到这种近乎完美的洗钱模板,一定会忍不住去研究、复制。而这,正是她留下的陷阱。
沈倾寒切换线路,连上一台在新加坡的跳板机。她左手腕贴着冷却贴片,神经波动被压得很低。她没有马上追Ip,而是放任对方一点点深入系统。对方很小心,只派了个低权限账号进来,试探性地复制了些账目结构。
“再等等。”江晚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中间那块屏幕上。资金流向图正在自动生成,每条分支都标着时间和地点。只要他们开始真金白银地转账,整条链子就会暴露。
一个小时后,第一笔模拟交易启动。金额不大,五十万美元,从开曼群岛的一家信托基金转进塞浦路斯的空壳公司。紧接着,第二笔、第三笔接连发生,路径完全按照江晚设计的异常模式走。
“他们上钩了。”沈倾寒声音冷得像冰。
她没切断连接,反而悄悄植入一组隐形追踪器,把每一笔流水的时间、Ip地址、设备信息全都记下来。这些数据会自动打包,形成一个无法篡改的证据链。
江晚站起身,走到打印机前。纸张缓缓吐出,是一张空白便签。她拿起钢笔,写下一行字:“洗白资金?先洗洗你的罪孽。”
字写得工整,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把这张纸扫描进系统,绑定到监狱探视平台的电子通讯账户,收件人填的是秦川的名字。系统提示发送成功时,她轻轻按下归档键。
主屏幕上,所有原始操作记录瞬间清空,只剩一份加密副本提交给了国际刑警亚洲协调中心。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沈倾寒看着最后一笔转账完成,确认证据包已封存。她摘下冷却贴片,手腕皮肤有些泛红。她转头看向江晚,声音很轻:“结束了?”
“这只是开始。”江晚坐回椅子,手指划过屏幕边缘,“他们以为我们在忙着收拾残局,其实我们早就开始布局了。”
沈倾寒点头,重新戴上耳机,监控画面切到全球金融流动热力图。十几个红点在闪,都是刚刚参与资金转移的节点。她不动声色地锁定其中一个,发现它正试图删除本地记录。
“想删?”她冷笑一声,反手注入一段代码。对方的操作界面立刻卡住,所有历史记录被强制上传到云端备份。
江晚没看她,目光落在最右边的屏幕。那里显示着秦川所在监狱的内部通讯日志。两分钟前,他的账户收到一条匿名消息,内容正是那张纸条的电子版。
她嘴角微微扬起,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肩膀又渗血了。”沈倾寒忽然说。
江晚低头一看,纱布边缘果然染上了新的血痕。她解了几颗纽扣,伸手去拿医药箱,动作有点迟缓。
沈倾寒走过来,从箱子里拿出消毒棉和新绷带。她没问疼不疼,也没啰嗦,只是小心翼翼地帮她重新包扎。江晚闭着眼,呼吸平稳,但额角渗出了细汗。
“你还记得第一次做这种事是什么时候吗?”沈倾寒一边缠绷带,一边问。
“哪种事?”
“用别人的贪心当陷阱。”
江晚睁开眼,“记得。那时候我还在江家,王浩让我帮他藏一笔钱。我照做了,但也偷偷记下了账户信息。后来……那是我逃出来后的第一桶金。”
沈倾寒顿了顿,指尖轻轻按住绷带末端,“所以你现在做的,不只是反击。”
“是清算。”江晚接道,“他们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还回去。只不过这一次,我掌握了规则。”
沈倾寒回到座位,打开一个新的监控窗口。画面里,一个男人坐在曼谷某写字楼里,对着电脑疯狂点击鼠标。他是秦川以前的财务主管,现在正拼命想切断所有关联账户。
“他在慌。”江晚看着他的操作节奏,“说明他知道出事了。”
“但他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沈倾寒补充。
“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主屏幕突然弹出通知:国际刑警已接收证据包,编号S-1417,案件等级升为S级,启动跨国联合调查程序。
江晚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三分。夕阳的光照进舱内,落在她半边脸上,勾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她伸手关掉头顶的灯,房间里只剩下屏幕的冷光。
“接下来呢?”沈倾寒问。
“等。”江晚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等他们自己把同伙供出来。”
沈倾寒没说话,打开了另一组监控频道。十几个摄像头画面依次排列,覆盖了东南亚的主要港口、地下钱庄和加密货币交易所——这些都是秦川残余势力可能藏身的地方。
江晚闭上眼,短暂休息。呼吸渐渐平稳,但手指仍搭在控制台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十分钟过去,一切正常。
二十分钟,依旧安静。
直到第六个监控画面中,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走进一家私人银行,递出一张卡。沈倾寒立刻放大画面,调取面部识别结果。
“陈默。”她念出名字,“秦川的心腹之一,三年前负责军火走私的账务结算。”
江晚睁开眼,死死盯着屏幕。
男人办完手续后迅速离开,车子驶向城郊。沈倾寒立即启动追踪,通过交通摄像头接力定位。三分钟后,车子进入一片工业区,停在一栋废弃工厂前。
“他在等人。”江晚说。
沈倾寒切换到红外模式,发现厂房里已经有三个人等着了。他们围坐在桌边,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和几份文件。
“要听吗?”沈倾寒看向江晚。
江晚点头。
音频接入的瞬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账户全被锁了,有人动了底层协议。”
另一个声音回应:“是不是内部出了问题?”
第三人冷冷地说:“别猜了,是她回来了。”
江晚的手指停在控制台边缘。
沈倾寒缓缓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江晚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指向主屏幕右下角的小窗口——那是远程引爆程序的待命界面。
她的食指,轻轻落在确认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