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废墟上,江晚扶着沈倾寒走出工厂大门。她的手上有血,是刚才开密道时划伤的。血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的痕迹。
沈倾寒停下脚步,摸了摸锁骨上的图腾。那里还在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动。她说:“清姐留下的不是假的。”
江晚没说话,把匕首塞回袖子里。她们面前有一条细细的金属缝,被土盖住了一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感觉到了吗?”江晚问。
“不只是记忆。”沈倾寒蹲下来,用手擦了擦缝隙,“是意识留下的声音。她死前最后十分钟,被存进了基因里。”
她说得很轻,但语气很冷。江晚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被藏起来的实验资料,那些沈家地底的秘密,马上就要出来了。
江晚割开手掌,血滴进缝隙。地面突然震动,一道螺旋楼梯从下面升上来,蓝色的光从底下透出,还有低低的机器声,像是系统重新启动了。
她们一步一步走下去。
空气变冷了,墙也从砖头变成了金属板,每隔一段就有一个蓝灯亮着。走到尽头是一扇大铁门,上面刻着编号:0479-321。
江晚伸手按在识别区,屏幕闪了一下,显示:“权限不足。”
沈倾寒冷笑一声,咬破舌头,把血喷在扫描口。血渗进去,屏幕闪了几下,终于跳出一行字:“血契认证通过。容器之门,开启。”
门向两边滑开。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地下空间,整齐排着三百个培养舱,像一排排棺材。每个舱里都漂着一个男人,长得和沈明远一模一样。他们身上连着管子,头上插着数据线,胸口有个小芯片,发出微弱的红光。
江晚靠墙走过去,拿出随身终端接上主控台。屏幕上滚出很多数据:神经同步率、意识加载进度、本体连接状态……
“他们还活着。”她说,“不是普通的克隆人,是活的备份。”
“他怕死。”沈倾寒站在第一排培养舱前,看着那张脸,“所以他复制自己,准备随时换身体。只要原来的身体死了,他的意识就能跳进去。”
江晚关上终端,“这不是活着,是偷命。”
话刚说完,监控室的红灯忽然亮了。广播响起,是沈明远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快。但结果不会变——你们面对的,从来不是一个会真正死的人。”
沈倾寒抬头看向摄像头,嘴角一扬:“你说错了。我们面对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她举起右手,把骨哨放到嘴边。
一种听不见的声音传了出去。
瞬间,所有培养舱里的克隆人都开始抖动。眼皮乱颤,手指蜷缩,胸口的芯片闪出不规则的红光。接着,每个人心口都出现一道细小的血痕,形状像个圈,正是血契的印记。
江晚盯着数据屏,声音紧张:“他们在反抗!神经连接不稳定,自主意识在醒来!”
“因为我的血在他们血管里。”沈倾寒放下骨哨,看着这一排排人,“沈明远以为他复制的是基因,但他忘了,血契一旦种下,就会一代代传下去。就算是他造的‘容器’,也断不掉这根线。”
广播又响了,沈明远还是那么冷静:“荒唐。你们觉得这些失败品会有自我?他们只是我意志的一部分,连呼吸都不配自己控制。”
话音刚落,警报响起。第一个培养舱的玻璃炸了,营养液喷出来。一个克隆人摔在地上,浑身湿透,却拼命撑起身子,一把扯断脖子上的管子,嘶哑地喊:“我不是你的分身!”
第二个、第三个……接连炸裂。
越来越多的克隆人睁开眼,眼神从模糊变得清楚。他们挣脱束缚,站起身,赤脚踩在地上,齐齐看向外面的沈倾寒。
她站在最前面,骨哨挂在胸前,左手轻轻摸着锁骨上的图腾。那个印记越来越烫,像是在回应这三百个新醒来的灵魂。
“你们听到了吗?”她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空间,“你们不是容器,不是备份,不是可以随便扔掉的东西。”
一个克隆人踉跄上前,扑倒在玻璃前,用力拍打:“救救我们……我不想再做他的替身……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他的影子里!”
“那就站起来。”沈倾寒冷冷地说,“别求别人给自由,用自己的手,打破控制你们的系统。”
她再次举起骨哨。
这一次,哨音有了声音。
三百个克隆人心口的血痕同时亮起红光,像被点燃的火线。他们的眼睛变红,脑中的芯片发出尖啸,警报疯狂闪烁:“意识失控!同步中断!个体叛逃!”
广播里的声音第一次变了:“不可能……这个程序早就删了……血契不该在他们身上!”
“你删不掉命中注定的东西。”沈倾寒盯着摄像头,一字一句地说,“你复制了我的基因,也复制了我的诅咒——现在,它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她吹响第三声哨音。
三百个克隆人同时抬手,掌心对准摄像头,齐声喊:
“杀死本体,解放我们!”
声音像潮水,震得墙壁都在抖。
江晚快速翻看后台日志,发现主服务器正在试图切断本地权限,想远程清除所有克隆人的记忆。
“他在毁证据!”她飞快输入指令,“必须拦住上传通道,不然一切都会被抹掉。”
沈倾寒没有回头,抬起右手,掀开手腕上的绷带,露出一个小装置。她按下按钮,一道加密信号直冲中枢。
“不用拦。”她说,“让他看清楚——他最得意的作品,是怎么反咬主人的。”
监控画面切换,出现沈明远的指挥室。他坐在高处,面前三块屏分别显示培养舱、警报和生命体征。此刻,他的脸色变了。
因为他看到,每一个醒来的克隆人,心口的血契印记,都在和沈倾寒的图腾一起跳动。
就像三百颗心,跟着她的呼吸在跳。
“你输了。”沈倾寒对着镜头说,“你以为你在掌控生命,可你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活着’。”
江晚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沈倾寒看着那一排站立的身影,眼神坚定。
“让他们记住这个名字。”她说,“然后,去找到他。”
她抬起手,指向天花板的摄像头。
三百个声音再次响起:
“杀死本体,解放我们!”
江晚的手指停在终端上一秒,然后输入最终权限指令。控制台绿灯亮起,表示本地系统已脱离主网。
整个地下实验室安静下来,只有克隆人均匀的呼吸声在回荡。
沈倾寒往前一步,站在队伍最前面。
她摘下骨哨,轻轻放在第一个空舱边上。
然后她转身,看向江晚。
“走。”她说,“该让他尝尝,被自己复制的生命追杀是什么滋味。”
江晚点头,正要动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她回头。
三百个克隆人同时迈出第一步,动作一致,没有犹豫。他们跟在两人后面,像一支沉默的队伍,踏着冰冷的地面,朝出口走去。
每一步落下,心口的血痕都在发光。
沈倾寒没有回头。
她只是握紧了江晚的手。
通道尽头,最后一道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