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搭在沈倾寒的手腕上,她的手指轻轻滑过对方锁骨下的皮肤。那里的图腾不再冰冷,也不再跳动,安静地贴在那里,像睡了很久终于醒来。
窗外风小了,窗帘垂下来,屋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灯光很柔,照出两人靠在一起的影子。她们没动,也没说话,但气氛变了——不是断了,而是重新连上了。
江晚抬头看沈倾寒的脸。她看着那双曾经总在噩梦里睁不开的眼睛,现在很清醒,像深水一样映着自己。
“如果再刻一次血契,”她声音很轻,但说得清楚,“你愿意吗?”
沈倾寒没马上回答。她盯着江晚,好像在确认这话是不是从梦里来的。她的手微微收紧,把江晚放在肩上的手按得更紧了些。
“不是为了活命,”江晚说,“也不是为了对付谁……只是为了我。”
沈倾寒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嘴角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她反手抓住江晚的手腕,不重,却坚定地把她的手按向自己锁骨上的图腾。
“这一次,”她说,“我要它暖着。”
江晚没再问,也没躲。她慢慢靠近,额头抵住沈倾寒的额头,鼻子几乎碰在一起。两人的呼吸混在一起,平稳而温暖。这时没有刀,没有血,也没有仪式。只有她们两个人,和一句从未说出口却早已刻进心里的话。
沈倾寒身上的图腾先有了反应。
那朵双生花形状的纹路开始发光,不再是以前那种刺眼的红,而是像月光一样的白光。光芒顺着皮肤蔓延,像水渗进干土,一点点流入身体。江晚脖子那边也亮了起来,节奏和她完全一致。
她们同时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胸口散开,不烫,也不痛,是一种很久没体会过的完整感。像是两块拼图终于对上了,没有缝隙,也不用再挣扎。
沈倾寒轻轻抖了一下。
她记得以前每次血契共鸣都很疼,像被撕开一样。那是被迫绑在一起的结果,是实验留下的伤,是父亲用药物和控制强加给她的枷锁。但现在不一样了。这股暖流走遍全身,抚平了旧伤,连藏在记忆里的害怕也在慢慢融化。
她忽然笑了。
声音很小,只是嘴角一扬带出的气息,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心甘情愿,才会觉得好。”她说。
江晚睁开眼看着她。那双总是藏着风暴的眼睛,此刻有点像孩子发现秘密时的样子。她没说话,只是把额头压得更紧,用自己的温度回应她的颤抖。
时间好像停了几秒。
然后沈倾寒抬起手,指尖轻轻碰江晚脖子上的图腾。动作很慢,像在摸一件丢了又找回的宝贝。当她的手指碰到那片温热的光时,两人身体里的共鸣一下子变强了,光芒由内而外照亮了整个房间。
墙上的影子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江晚终于开口:“以前我觉得,血契是为了活下去才必须承受的东西。”
“现在呢?”沈倾寒问。
“现在我知道,”她顿了顿,声音变低,“它是我想和你一起活着证证明。”
沈倾寒没再说话。她松开手,转而抱住江晚的腰,把脸埋进她肩膀。这个动作毫无防备,甚至有点依赖——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这么软。
江晚也抱住她,一只手顺着她的背往下摸,到衣服边缘时停了一下。那里有一道疤,是实验室电击留下的。她没避开,也没多碰,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像是在说:我知道你疼过,但现在不用忍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雨点打在窗户上,声音细细碎碎。灯光映在玻璃上,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屋里的每一刻都特别真实——呼吸的起伏,皮肤相贴的温度,还有两人之间流动的光。
过了很久,沈倾寒才抬起头。
她的眼角有点红,不是因为哭,而是用了太多力气。她看着江晚,伸手拨开她耳边的一缕头发,指尖滑过耳垂,最后停在她脖子的图腾上。
“你说过,爱不是救赎。”她低声说,“是并肩作战。”
江晚点头。
“那你现在信了吗?”沈倾寒问,“我不是你的负担,也不是你需要保护的残缺的人。我是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江晚看着她,很久才慢慢说:“我一直都知道。”
沈倾寒笑了。这次笑得更深了些,眼角有了细纹。她没再多说,只是靠回去,下巴搁在江晚肩上,让那份温暖在身体里来回流动。
她们就这样坐着,没起身,也没关灯。
血契的光慢慢变弱,最后消失在皮肤下,只剩一点点余温。但它已经不是痛苦的标志,也不是求生的工具。它是她们自己选的,是信任的表现,是两个经历过毁灭的人,亲手为自己点亮的火。
江晚一直握着沈倾寒的手,十指紧扣,手指都发白了。但她不想松,也不愿松。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们之间不会再有“必须”或“只能”。没有强迫的绑定,没有拿命换命的牺牲。只有现在这样——两个人静静坐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确认对方真的活着,并且是以完整的自己,站在她身边。
沈倾寒忽然动了动。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江晚左手食指根部的一道小疤。那是过去挣扎时留下的,早就愈合,几乎看不见。但她记得。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她问。
江晚摇头。“不重要了。”
“在我被关在地下室的第三年。”沈倾寒继续说,“你翻墙进来,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你说你是来救我的,我以为又是新实验的开始。”
江晚没说话。
“你靠近我,解开镣铐的时候,我咬了你。”沈倾寒声音很平静,“就在这里。”她指着江晚手腕内侧的一道浅痕,“你流了血,可你没退。”
江晚终于开口:“因为我看得出来,你还在反抗。”
“那时候你不认识我。”
“但我认得出一双不肯低头的眼睛。”
沈倾寒停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她把江晚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那道旧疤。
“所以这次换我说。”她低声说,“我愿意。”
江晚闭上眼,感受那个吻的温度。
雨还在下,敲窗的声音变得绵长。屋里的灯一直亮着,照在两张年轻却经历太多风雨的脸上。
她们都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