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钻进水道，光线一下子变暗了。
江晚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盯着前面。冰墙在两边立着，很高很陡。她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知道是沈倾寒来了，但她没回头。
“信号只剩三十个了。”他说，“不能再靠它们传消息了。”
江晚点点头，手从操控台上移开，摸了摸胸前的试管袋。里面的红色液体还在，温度也没变。
沈倾寒走到她身边，手指贴在玻璃上。他的手很冷，留下一道湿印。他忽然把骨哨放进嘴里，吹了一声短音。
头顶的通风口响了一下。
一只蜂飞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金色的小点在舱内闪动，蜂群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在他们身边转圈。江晚看到它们飞出的路线，像是一种密码。
“能发出去吗？”她问。
“只要频率对就行。”他低声说，“它们会记住路。”
话刚说完，雷达响了。右后方出现一个红点，距离越来越近。江晚调出画面，看清那是一艘改装货艇，挂着生锈的铁钩，甲板上站着人。
“是秦川。”她说。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把骨哨咬得更紧。
快艇慢下来，让出一条路。那艘船靠过来，绳子甩过，勾住栏杆。几秒后，秦川翻上来，大衣上全是雪，脸上有冻伤。
“你们疯了吗！”他一脚踢开舱门，“蜂群已经失控了，再往前走三公里它们就会暴动！”
江晚站着不动。沈倾寒转过身，锁骨上的图腾闪了一下。
“你说错了。”他说，“不是‘会’暴动，是‘已经’暴动了。”
秦川愣住了。
蜂群突然转向，全部围着秦川转。三百只蜂在空中围成一圈，金光照在他脸上，他眼里全是害怕。
“你想干什么！”他往后退，撞到了控制台。
“你来得正好。”江晚走到武器箱前，拿出一个黑色遥控器。她按下测试键，远处的浮冰炸出一团火光。
她把遥控器塞进秦川手里。
“拿着。”她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引爆，要么被蜂蛰死。”
秦川的手抖了，想扔掉遥控器，但蜂群压得更低。一只蜂停在他鼻尖，触角轻轻动了一下。
“你们让我做什么？”
“活命。”江晚说，“回去的时候，让他们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沈倾寒抬起手，弹了一下手指。一只蜂飞离队伍，落在秦川的衣领上。它刺进皮肤一点点，又拔出来。一个黑点留在那里，几乎看不见。
“这是定位器。”沈倾寒说，“你回去，它就会带路。”
秦川脸色发白，“你们不怕我中途弄坏它？”
“怕。”江晚说，“所以给你两个选择——炸自己，还是被蜂咬死。”
沈倾寒突然咳嗽起来。他扶住墙，指缝里渗出血。那血带着金光，像融化的金属。
江晚立刻过去扶他。他靠在她肩上，呼吸很急。
“不行了。”他小声说，“毒素扩散太快。”
“那就快点。”她扶他到主控屏前，“把信号发出去。”
他点头，把手放在终端上。屏幕亮起，显示蜂群状态：同步率97%，波动上升。
他闭眼，再次吹响骨哨。
这次声音不一样了。不是以前那种节奏，而是一种高频震动。蜂群反应更快，转得更急，形成一个金色漩涡，正对着天花板的观察窗。
江晚抬头看。
蜂群开始分层，外圈顺时针转，内圈逆时针转。每只蜂的翅膀都按固定频率拍打，组合成一段加密信号。它们不再是工具，而是活的信号塔。
“频率锁定。”沈倾寒睁开眼，眼睛有点红，“发送。”
蜂群猛地收紧，变成一道螺旋光柱，冲破观察窗射向天空。云层裂开一个洞，短暂露出灰烬会的标志——一朵扭曲的双生花。
几秒后，光柱消失，蜂群落回，绕着沈倾寒安静下来。
秦川站在原地，脸抽了一下。
“你们……不是来取证的。”他说，“你们是要毁掉整个基地。”
“不止基地。”江晚走过去，“所有参与过‘双生花计划’的人，一个都不留。”
她从秦川手里拿回遥控器，换了一块电池，再塞回去。
“你还用得上。”她说，“别逼我改变主意。”
沈倾寒靠在控制台边，喘了几口气。他拉开衬衫，露出胸口的炸药袋。引线连着手腕的遥控器，按钮已经被按过一次。
“你还留着这个。”秦川看着他，“真打算一起死？”
“不是打算。”他说，“是随时准备。”
江晚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她的脉搏贴着他手腕，血契立刻生效。蜂群轻轻震动，频率恢复稳定。
“你撑不了多久。”秦川低声说，“你的身体正在排斥蜂群控制协议。”
“我知道。”沈倾寒冷笑，“但现在它们听我的，不是系统。”
江晚看向雷达。那个红点开始移动，正在调头离开。
“他走了。”她说。
“定位器激活了。”沈倾寒盯着屏幕，“他们会查信号来源，会发现有人泄密。”
“那就让他们来。”江晚坐回驾驶位，启动引擎，“我们等得起。”
马达轰鸣，快艇继续前进。冰墙越来越窄，前方出现一片开阔水面，海面结着薄冰，到处是裂缝。
沈倾寒坐到副驾，从袖子里拿出一支新试管。标签写着：“极地特供-b”。
“最后一支了。”他说，“如果蜂群彻底失控，就用这个。”
江晚接过，放进贴身口袋。她没问怎么用，也没问有没有副作用。
“你还藏着什么？”他忽然问。
她顿了一下。
“没有。”
“骗人。”他盯着她，“你心跳变了。”
她不说话，只是调整方向，避开一块漂浮的冰。
沈倾寒没再问。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蜂群在他头上盘旋，像一层护盾。
外面风更大了。雪开始落下，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江晚看了眼时间。离进入盲区还有一小时。
她起身去货舱检查物资。c4炸药、电击器、备用蜂巢发射器都在。她打开最下面的暗格，取出一支淡红色试管。
逆序剂-b。
她看了一会儿，重新放回胸口。
回到驾驶室时，沈倾寒睁着眼，看着她。
“你不该瞒我。”他说。
“我没瞒。”她坐下，“我只是没说。”
“一样。”
“不一样。”她看着他，“有些事，你知道了反而危险。”
他冷笑一声，敲了敲太阳穴，“我已经够乱了，你还想让我分心？”
“我不想你死。”她说。
空气安静了一瞬。
蜂群忽然乱了。几只蜂撞向墙壁，翅膀断了。其他的马上补位，保持队形。
沈倾寒捂住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江晚立刻抓住他的手腕。脉搏乱跳，体温升高。
“毒素影响神经了。”她说。
“没事。”他咬牙，“还能撑。”
她没松手。血契连着他们的感觉，但她没感到疼。说明问题还没传到她这边。
至少现在没有。
“蜂群怎么样？”她问。
“还在控制中。”他睁开眼，“但下次可能就不行了。”
“那就别有下次。”她松开手，拿起通讯器，“关闭所有外部接口，防止被人入侵。”
“包括求救信号？”
“包括。”她说，“我们现在不需要救。”
沈倾寒点头，输入指令。系统提示：网络断开，本地模式启用。
江晚看向窗外。雪越下越大，远处的冰原变成一片白。
突然，蜂群又动了。
这次不是转圈，而是聚在一起，变成一个人影，悬在空中。三秒后，又散开。
沈倾寒脸色变了。
“它开始学人了。”他说，“这不是程序，是……在学习。”
江晚盯着那片空。
“它在学你。”她说，“也在学我。”
“那它迟早会脱离控制。”
“不一定。”她站起来，“如果它学的是‘我们’，而不是单独的你或我。”
沈倾寒看着她。
“你是说……让它变成第三个我们？”
“为什么不？”她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帮手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真是疯了。”
“比你差远了。”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但我们能一起疯。”
蜂群慢慢落下，停在他们肩上，像披了一层金甲。
快艇穿过最后一道冰峡，进入开阔海域。前方，一座巨大的冰山静静立着，表面有金属反光。
江晚调出地图。坐标完全对得上。
“到了。”她说。
沈倾寒站起来，打开武器箱，拿出两支蜂巢发射器。
“让他们知道。”他说，“我们来了。”
江晚点头，全速前进。
船头劈开浮冰，直冲向前。
沈倾寒举起发射器，对准天空。
蜂群升起，再次形成光柱，持续十秒后散开，像雨一样落回甲板。
江晚握紧方向盘，眼睛不眨。
冰山越来越近。
沈倾寒忽然转头看她。
“如果我先倒下。”他说，“答应我一件事。”
她没回头。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