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兄弟,你来了呀!”麻将馆老板一看见我,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还顺手递过来一根烟,“最近怎么不过来打麻将了?”
“唉,输得没钱了,跑几天外卖挣点钱呗。”我接过烟,苦笑着说。
“哦?那这是挣到钱了?”老板笑着看我。
“哪有,挣那点钱,只够吃喝拉撒的。”我叹了口气。
正说着,麻将馆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我认得他,之前和我一起打过几次麻将。他看到我也挺意外:“哟,你还在这儿住呢?好几天没见你了,还以为你搬走了。”
我和他随便寒暄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麻将上。
这会儿,麻将馆里闲着的人算上我刚好四个。老板看了看我们,笑着说:“来一局?”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小声说:“我只有两百多块。”
本以为老板会说算了,没想到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都是老熟人了,怕什么?输了先欠着我的,有钱再还。几百块钱而已,我还不信你能赖账跑了?再说了,也不一定就输啊,说不定你今天手气好,还能赢点呢。”
他都这么说了,我心里那点侥幸又被勾了起来——
“反正已经这样了,空手套白狼,说不定还能翻点本。”
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四人落座,老板给每人发了480的筹码,牌局正式开始。他闲着没事,就坐在一旁看。
结果,我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
第一锅,我就漏了。
我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老板,他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下:“小姚——欠500”,然后给另外三个人结了账。
我以为欠了500,老板肯定不会再让我玩了。没想到,他为了留住另外三个人,竟然又给每人发了480的筹码,对我说:“接着打,接着打,牌局不能散。”
他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心一横,继续上桌。
牌局又持续了两个小时。
这一锅,对家漏了。可我也没赢,算下来还输了130。
老板看了看账,在我的名字后面又写了个“+130”,然后抬头冲我示意了一下,让我继续,又给我们发了筹码。
得到他的默许,我玩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心里想着:先打着再说,反正已经欠了,说不定下一锅“一洗三”,就能把前面的都赢回来。
可人一旦抱着这种心态,往往输得更惨。
第三锅,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我又漏了。
这时,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几个人都打哈欠,说太晚了,散了吧。
等那几个人走后,老板把我叫住,让我把身份证拿出来。他用手机拍了照片,又让我在那个写着“小姚——欠1130”的本子上签了字,嘱咐我:“尽快把钱还上。”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走出了麻将馆。
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一点凉意。我不想回房间,想要去网吧包夜。
但我没去村子里那家常去的小网吧,而是出了村子,找了一家环境稍微好一点的街边网吧。包夜比村里贵三块钱,可我现在也不在乎这几块钱了。
开了机子,我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登录英雄联盟。
我只是打开了视频播放器,一部接一部地看电影。什么类型都看,喜剧、动作、爱情……屏幕上的人哭哭笑笑,我却像隔着一层玻璃,什么感觉都没有。
直到早上八点,电脑自动关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也带着一股烟味和汗味。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走出网吧,像个小偷一样,悄悄潜回了出租屋。
回到房间,我把门反锁,连灯都懒得开,一头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敲门。
“小姚?小姚在吗?”
是房东阿姨的声音。
我吓得一激灵,瞬间没了睡意,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敲门声持续了几下,又停了。房东阿姨在门外嘟囔了几句,听声音像是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心脏还在狂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肚子饿得厉害,我却不敢出去,生怕一出门就撞见房东阿姨。我在房间里又熬了两个小时,等到天色完全黑透了,才像做贼一样,轻轻打开门,探头看了看,确认外面没人,才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走在巷子里,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开始认真想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办?
房租的事,其实很好解决。当时租房是押一付一,我要是现在说不租了,大不了押金不要了,房东阿姨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可麻将馆那1130块钱呢?
只要我还住在这附近,肯定会被老板碰见,到时候他肯定会追着我要。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
跑路。
就欠1130块钱,我心想,他总不至于为了这点钱,真的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跑到我老家去找我吧?
可真要跑路,我的行李怎么办?
在这住了半年,房间里的东西不算少,衣服、鞋子、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堆了满满一屋子。
我在路边蹲了好一会儿,想来想去,发现能让我暂时放行李的,竟然只有一个人——曹启飞。
说起来有些可悲,在这座城市里,能算得上朋友的,似乎也就只有他了。
我拿出手机,翻出他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个……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先把行李放你那儿几天?我这边有点事,可能要先搬出去。”
我以为他会问东问西,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啊,放多久都行,反正我这地方也够放。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现在回去收拾一下,大概……10点多能到你那边。”我说。
“行,到了给我发微信,我下楼接你。”他说完,又随口问了一句,“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不方便。”我含糊地说了一句,没敢提赌博和欠钱的事。
挂了电话,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
我赶紧溜回房间,关上门,开始飞快地收拾行李。
能不带的都不带,那些不值钱的、不好带走的,我全留在了房间里,包括刚租房时新买的那套便宜被褥。最后,我只收拾出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和两个鼓鼓囊囊的手提袋。
我把手机充电器和充电宝塞进衣服口袋,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确认外面没人,然后拎着行李,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房东家。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我报了曹启飞所在的小区名字——丰庆公园小区。
车窗外的街景一闪而过,我靠在座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到了小区门口,我给曹启飞发了微信。几分钟后,他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帮我一起把行李拎上了楼,放进了他合租房的一个角落里。
“行,就先放这儿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我说,“你吃饭了吗?”
“还没。”我摇摇头。
“走,我请你吃个夜宵。”他说。
我们在小区门口找了一家小馆子,点了几个菜,又叫了几瓶啤酒。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自己辞职后这一个多月的经历,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曹启飞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最后,他抬起头,看着我,半是无奈半是生气地说:“你这是没救了呀!都有老婆孩子了,还在赌?你想过他们吗?”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酒喝完了,我和他告别,说自己去网吧对付一晚上。他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