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包夜打游戏。
我在网吧里找了个角落坐下，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输钱的画面，一会儿是房东阿姨的脸，一会儿又是曹启飞那句“你这是没救了呀”。
半夜，我起来上厕所。
厕所门口贴着一张小广告，上面写着——“高价回收驾照分。”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我在17年的时候，曾经卖过一次分。那时候，先扣了11分，后来又扣了个故意遮挡车牌的12分，总共拿到了2300块钱，还为此重新考了一次科目一。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把广告上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
2020年9月28日，星期一。
“早上打电话问问，看他这里能不能卖12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有了这个想法，我反而有了一点盼头。我觉得自己得先睡一会儿，万一真能卖分，总不能顶着一双黑眼圈去吧。
我又趴回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七点，我从桌子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勉强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拨通了那个收分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大约二十秒后，才被人接起。
“喂？”对方的声音有点沙哑。
“喂，我看到你那个收驾照分的广告，”我说，“我想问一下，现在还收吗？我想卖12分。”
“12分我们不做，我们只收9分和11分。9分500，11分650，这是行业最高价，你要卖的话，今天早上就能扣。”
“早上就能扣？”
“嗯，你加我微信，就是这个手机号码，我给你发定位，九点前到。”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我加你。”
挂了电话，我立刻加上了对方的微信。没过多久，他就发来一个定位。我点开一看，离我所在的网吧只有三公里左右。
我出了网吧，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定位的地方走去。早上的空气有点凉，街上已经有了车流和行人，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却在为了几百块钱，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八点半左右，我到了定位地点。
那是一个相对偏僻的路口，旁边停着几辆车。我站在路边，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年轻人陆续走了过来，看他们的表情，和我差不多，都是来卖分的。
我们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等待着。
九点零五分，一辆红色的奇瑞轿车缓缓停在了我们面前。车窗摇下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探出头来：“都是卖分的？上车。”
我们几个人对视一眼，先后上了车。
车子驶离了市区，大约半个小时后，停在了一个偏远的车管所门口。
“等会儿进去，听工作人员安排，别乱说话。”鸭舌帽叮嘱了一句。
我是第二个被叫进去的。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我在机器上刷了身份证，又进行了人脸识别，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扣分信息，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11分，就这样没了。
可当手机收到那笔700块钱转账的时候，我心里那点不适，很快就被一种扭曲的轻松感取代了。
“又有钱了。”我对自己说。
等所有人都处理完，鸭舌帽把我们送回了之前的定位点，我们便各自散开了。
我低头看了看微信余额——加上卖分的700，一共是932块。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牛帅在微信上跟我说，他在乐信群里输了两千。按照客服给我的承诺，返佣是亏损金额的百分之十，那就是两百块。
今天已经周一了，按道理返佣应该到了。
我赶紧打开微信，联系客服。
客服很快回复：“返佣已经发放，你进群查一下。”
我连忙点开乐信群，在聊天框里输入了“查分”两个字。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数字——
“账户余额：638。”
我愣住了。
我连忙给客服发微信，问这638是怎么来的。
客服回复得很快：“上周你发展的玩家总亏损6000，返佣10%是600，另外38是平台给你的福利奖励。”
牛帅竟然输了6000？
我看着那638的余额，心里五味杂陈。
说也奇怪，这一刻，我竟然突然没了继续赌的兴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打够流水，把钱提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是昨天我接二连三的输钱，也行是我介绍牛帅进群，导致他上周输了6千，我心里的愧疚。总之在那一刻我怕了。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家魏家凉皮的门口。
我走了进去，点了一份秘制凉皮，一个肥瘦肉夹馍，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找了个靠窗的小桌子坐下，桌子旁边刚好有个插线板，我把手机插上充电，一边吃，一边打开乐信，开始在群里操作。
这一次，我玩得很克制，只下小注，心里想着的不是赢钱，而是尽快完成平台要求的三倍流水。
一个小时后，账户余额变成了503。
虽然输了一点，但三倍流水已经打够了。
我在聊天框里输入：“下分500。”
不到一分钟，微信就收到了客服转来的500块钱。
我看着到账信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因为今天收获两笔v信入账，心情稍微好点儿了。
起身走出魏家凉皮，手里攥着手机，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我还是去了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