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天亮,楚奚纥递给她一个盒子,“本来准备的是嫁衣……这个是前几天赶制的,玉儿看看喜欢吗?”
赵玉儿接过盒子打开,看到一件光彩摇曳的舞衣,她心中忽然冒起了一阵闷闷的疼。
她怎会看不出来,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执念,是当初他许诺的浮光锦。
就差那么一点儿,这就能是嫁衣了。
可惜,这是要穿给皇上看的舞衣。
她轻轻将舞衣从盒子里捧起,拿在手里滑滑凉凉的,天水碧的料子,如深潭凝碧。
拿到光下轻轻摇动,似春水涣涣,每一道褶皱都若波光粼粼。
她的心里又喜又涩,将舞衣捧在怀里,看了又看,竟落下泪来。
楚奚纥看到她笑着落泪的模样,心里犹如刀绞,“凌波凝翠浮光裳,希望可以让我的玉儿,舞起来更美。”
“可是爹说,只有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的家眷才能穿,我只是一个商户的女儿。”赵玉儿有些不解。
楚奚纥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你是代表江南向皇上献舞的美人,浮光锦算是一个特色,皇上后面又会纳你入宫,这并不逾制。”
赵玉儿的笑淡了,她低下头又看看手里的舞衣,突然觉得它的光彩,扎得人心口疼。
于是,她将舞衣仔细收好在盒子里,跑过去,抱着他,“等我,我们终有一天,会再次相拥。”
楚奚纥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嗅着她的气息,“等我,我会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二人抱了很久很久,即使泪水早已沁湿了对方的衣服,谁都不忍先松开,似要将满腹离愁都融进这个拥抱里,恨不得抱到地老天荒。
可门外,天光已亮。再美的梦,终究是要醒来的。
楚奚纥此刻应该要从,皇帝女人的房中离开了。
“小心…”赵玉儿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襟。
“放心吧,外面有我的人接应,不会被人发现。”他拍了拍她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
“我是说,往后在前朝,一切小心,不用担心我,我会努力好好的。”赵玉儿望着他,也笑了。
“你放心,就算我在前朝,也会努力护着你……你也别担心我,什么时候想离开,可以告诉我。”楚奚纥走上前,最后一次抱了她。
…………………
临行的时候,赵玉儿的爹娘都没有过来,或许是不忍经受骨肉分离,也或许是出于内疚与羞愧。
楚奚纥问她,要不要派人去请她的爹娘,总归是要好好告别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半分留恋,穿着一身素衣,就登上了马车。
一行人并没有走河运,一来是返程人数和物品多,过于招人耳目;二来是考虑到长时间在船上摇晃,美人的身体会吃不消,影响为宫宴献艺。
知府索性就特遣了一队人马,跟着皇上派的侍卫一起,为他们的陆路保驾护航,这也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混个眼熟。
楚奚纥便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马车的后面跟着随从,抬着几箱姑苏进贡的特产和赏玩之物。
还有各路侍卫在队尾,保驾护航,倒有几分寻常人家娶亲的阵势。
很可惜,二人都没有穿婚服,走的也是偏僻小路,她也不是去嫁人。
马车颠簸摇晃,赵玉儿撩开帘子,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她从小生长到大的城。
直到姑苏的城墙越来越远,然后远到再也看不到,她放下了帘子,冲着空荡的马车,露出了熟练标准的笑。
往后的路还长,她必须得笑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