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星轨三歧
一、无妄初境
光流凝成的星桥在脚下震颤时,凌羽忽然听见玉佩发出的龙吟变了调。那道贯穿龙形古玉的法则支流正顺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处撞出三道气旋,竟与苏瑶腕间银铃的震颤频率渐渐相合。他低头时,看见桥面下翻滚的暗紫色雾气里,无数残缺的兵器正悬浮成林——像是有支无形的军队,在守护这片荒芜星域的入口。
“小心脚下。”苏瑶忽然拽住他的衣袖。她踩着星桥的足尖正泛起青白色,那些从雾气中渗上来的寒气,正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这些不是普通的雾,是‘蚀灵瘴’。三年前在黑风寨,我见过被它侵蚀的武者,骨头都会变成粉末。”说话间,她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鼎,鼎身刻着的八卦纹路遇瘴气便亮起金光,将五人周身罩在其中。
白若雪的剑尖突然垂向桥面。原本平滑如镜的光流表面,正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深处隐约有锁链拖动的声响。她屈指弹向剑脊,剑鸣里掺着细微的金属撞击声:“下面有东西。”话音未落,凌羽腰间的玉佩突然腾空,龙首对准的方向,三道黑影正从瘴气中缓缓升起——那是三具被玄铁锁链捆缚的骨架,肋骨间还挂着锈蚀的甲片。
“是十年前放逐到无妄之域的禁军。”柳依从怀中摸出半块残破的兵符,与骨架颈间挂着的铜符严丝合缝,“兵符上的‘镇’字还清晰,应该是当年镇守北境的玄甲军。”她指尖划过骨架的指骨,那些枯槁的指节竟猛地蜷缩,抓住了她的衣袖。
赵虎突然按住腰间的短刀。他面罩虽已扯去,左眉骨的月牙疤仍在突突跳动:“玄甲军的甲胄内侧都刻着姓名。”他俯身查看最左侧那具骨架,当看清甲片内侧“李三”二字时,喉结剧烈滚动,“是当年玄武门的传令兵,他总说要带老娘去江南看桃花……”话音未落,骨架突然崩散,化作齑粉融入瘴气,只留下枚生锈的铜铃,与苏瑶腕间的银铃发出同频的震颤。
二、三歧星图
星桥在铜铃响起时突然震颤。原本笔直的光流如被巨斧劈开,化作三道岔路向不同方向延伸:左道泛着赤金,隐约有战鼓之声传来;中道呈墨色,悬浮着无数古籍残页;右道则覆着寒霜,桥边凝结的冰棱里冻着闪烁的星辰。
“星轨分三歧,对应三种法则。”柳依展开重新拼接的星图,图上突然浮现出三行上古篆文,“左为‘战’,右为‘寂’,中为‘知’。”她指尖点向赤金岔路,星图上立刻浮现出千军万马的虚影,“选左道,会直接进入法则之心的战域,那里藏着能强化武力的‘破军星核’。”
苏瑶的目光落在中道的古籍残页上。那些残破的纸页正在光流中缓缓翻动,隐约能看见“玄阴功解”“禁术溯源”的字样。她忽然按住凌羽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他虎口的伤口渗进来:“中道或许有解玄阴功的法子。赵虎的伤不能再拖了。”
白若雪的剑尖却指向右道的冰棱。她掠至岔路口时,冰棱里冻着的星辰突然亮起,在她剑身上映出北斗第七星的轨迹:“右道的星辰排列与我师门记载的‘归墟’吻合。师父说过,归墟深处有能修补法则裂隙的‘定星石’。”她说话时,冰棱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半张熟悉的面孔——竟是她失踪多年的师兄。
凌羽的玉佩突然飞向三道岔路的交汇处。古玉悬在半空的刹那,三道光流同时向它涌来,在玉面映出三个画面:左道的战场里,有个与他身形相似的武者正在挥剑,剑招却带着影阁的阴狠;中道的书堆中,苏瑶的祖父正将一卷竹简塞进墙缝;右道的冰崖上,柳依的星图正被一只枯手撕碎。
“是未来的残影。”柳依脸色微变,指尖掐算的卦象突然乱了,“星轨在警告,每条路都藏着我们的执念。”她看向赵虎时,发现他正盯着左道的战场残影,瞳孔里跳动的红光与玄阴功发作时如出一辙。
三、执念之影
赵虎突然冲向左道。他身形掠起的瞬间,原本收敛的玄阴功突然爆发,周身腾起的黑气在光流中凝成银蛇虚影——与影阁楼主面罩上的标记分毫不差。凌羽的玄铁剑破空而出,剑脊重重砸在他后心,将他震回星桥中央:“你要去哪?”
“杀了他!”赵虎指着左道残影里的武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是影阁楼主!他在玄武门埋下的炸药,根本不是为了炸城,是为了毁掉玄甲军的兵符!”黑气顺着他的七窍往外涌,“我看见他了!他手里拿着我弟弟的人头!”
苏瑶突然将青铜鼎掷向赵虎。鼎身落下的瞬间,金光暴涨成囚笼,将他周身的黑气暂时锁在其中。她蹲下身时,鬓角的碎发垂在他脸上,带着熟悉的药草香:“你弟弟当年被我祖父救走了。”她从怀中摸出块染血的平安锁,锁身上刻着的“虎”字已被岁月磨平,“这是他留给你的,现在在江南的私塾读书。”
赵虎的嘶吼突然停了。他怔怔地看着平安锁,眼眶里滚出的泪水在触及黑气时化作白烟。玄阴功的侵蚀让他浑身抽搐,却死死攥住那枚锁:“你……为何要骗我?”
“我祖父临终前说,玄阴功最忌执念。”苏瑶指尖划过他手背的青筋,那里的黑气正一点点消退,“影阁楼主知道你的软肋,才篡改记忆让你恨我。”她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处道淡青色的印记——与平安锁内侧的纹路一模一样,“这是苏家的护心咒,当年你弟弟被送走时,我祖父也给了他同样的印记。”
白若雪的剑突然指向右道。冰棱里的师兄残影正在挥手,嘴型分明是“别来”二字。她足尖点向冰棱的瞬间,残影突然化作冰箭射来,却在距她三尺处被凌羽的玄铁剑挡下。冰箭碎裂的刹那,她看见师兄背后站着个黑袍人,指尖正按在他头顶的百会穴上。
“是影阁的搜魂术。”柳依突然展开中道的古籍残页,其中一卷《禁术考》上赫然画着黑袍人的手法,“他们在抽取武者的记忆,用来伪造残影引我们入套。”她将残页凑到青铜鼎前,金光透过纸页照在赵虎脸上,他眉心的黑气竟开始消散,“古籍里的文字有净化之力!”
四、歧路同归
凌羽突然抓起玉佩掷向空中。古玉在三道岔路的交汇处炸开,化作漫天光点落向四人肩头。那些光点触及皮肤的瞬间,三道光流突然开始融合,左道的战鼓与右道的星辰共鸣,中道的古籍文字顺着光流爬向战场残影,竟在那武者的剑招里添了几分正气。
“原来星轨从不是让我们选。”柳依望着重新合拢的星桥,星图上的三歧纹路正在连成一个圆,“战域的狠戾需要书简的正气中和,归墟的孤寂要有战场的烟火气温暖,而古籍的冰冷,正需星辰的光芒照亮。”
苏瑶解开青铜鼎的锁时,赵虎已能站稳。他攥着平安锁的指节发白,突然对着凌羽单膝跪地:“末将糊涂,差点坏了大事。”凌羽伸手扶他时,发现他手背的黑气已退去大半,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在雁门关,为抢回凌羽掉落的兵符被马贼砍的。
白若雪的剑突然轻颤。右道的冰棱正在融化,化作春水汇入星桥,她师兄的残影在水中渐渐清晰,这次他说的是“小心黑袍人左手的戒指”。冰棱完全消融时,一枚青铜戒指从水里浮起,戒面刻着的蛇头与赵虎面罩上的银蛇如出一辙。
“是影阁楼主的信物。”凌羽捏起戒指的刹那,三道光流彻底融合成宽阔的星桥,前方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片辽阔的星域——那里既有厮杀的战场,也有藏书的楼阁,更有缀满星辰的冰原,却在中央处合为一片繁花似锦的谷地,谷中矗立着块半人高的石头,正是苏瑶祖父手札里记载的混沌石。
柳依的星图突然飞向前方。图纸在混沌石上空展开,那些残缺的纹路正被石上散发的光流填补。她忽然按住凌羽的肩膀,指着石后那棵开满白花的树:“你看那树干的疤痕,像不像我们四人在山海关分食麦饼时,用剑刻下的记号?”
凌羽望去时,眼眶忽然热了。树干上的“凌”“苏”“白”“柳”四字虽已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刻字时的用力——那时苏瑶的银铃刚被他不小心踩坏,白若雪的剑划了个歪歪扭扭的“白”,柳依坚持要把名字刻在最上面,而他刻下的“凌”字,最后一笔特意拐了个弯,将三个字都圈在里面。
苏瑶忽然轻笑出声。她腕间的银铃与赵虎手中的平安锁同时轻响,声音在星域里荡开层层涟漪。远处的战场上,残影武者的剑招越来越正;藏书阁的古籍正在自动修复;冰原的星辰落向谷地,在花丛中拼出北斗的完整轨迹。
“原来所谓歧路,从来都是同一条。”凌羽握住身边三人的手,掌心的旧伤与她们指尖的温度交融,“就像这星轨,看着是三歧,实则殊途同归。”
赵虎站在他们身后,望着谷中的混沌石,忽然将平安锁揣进怀里。他望向凌羽的背影时,目光里已没有仇恨,只有当年在玄武门,看着少将军背着他冲出火海时的那种坚定。
星桥在他们踏上谷地的刹那化作光雨,落在混沌石上。石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流动的法则之力,正顺着四人相握的手,一点点修复着彼此身上的旧伤——凌羽经脉的裂痕在愈合,苏瑶心口的印记渐渐变淡,白若雪剑上的霜花开始消融,柳依星图的残角正在复原。
远处的法则之心传来一声轻颤,像是在回应这片重新焕发生机的星域。凌羽低头时,看见四人的影子在光雨中交叠,化作一条完整的龙形,正绕着混沌石缓缓游动。
五、影踪乍现
混沌石突然剧烈震颤。石面裂开的缝隙里,突然伸出只戴着青铜戒指的手——正是影阁楼主那只布满青筋的左手。黑袍人的半个身子从法则裂隙中挤出来,兜帽下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嘴角的冷笑在光线下泛着寒光:“多谢诸位帮我打开归墟入口。”
他指尖轻弹,三枚毒针射向凌羽后心,却被白若雪的剑尽数挡下。毒针落地的瞬间,化作无数细小的银蛇,顺着光雨爬向赵虎:“玄阴功的解药,换你帮我拿到混沌石。”
赵虎突然挡在四人面前。他攥着平安锁的手按在地面,周身腾起的不再是黑气,而是与青铜鼎同源的金光:“当年玄武门,三百弟兄用命换的不是仇恨,是让将军护着这天下。”他转身时,胸口正对黑袍人的毒针,“今日我这条命,换你们毁掉混沌石!”
“不可!”苏瑶的银针破空而出,精准钉住黑袍人的手腕。但他掌心突然腾起黑雾,将银针腐蚀成齑粉:“苏家丫头,你祖父当年就是靠混沌石练就的不死身,如今倒要毁了它?”黑袍人突然扯下兜帽,露出张与凌羽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心多了道蛇形疤痕,“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
凌羽的玄铁剑哐当落地。他望着那张脸,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在龙隐寺后山的枯井里,他曾见过个被铁链锁住的少年,眉眼与自己分毫不差。那时老方丈说:“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你是阳,他便是阴。”
“你是……我的影子?”凌羽的声音在颤抖,玉佩的碎片突然从怀中飞出,在他与黑袍人之间拼成完整的龙形,“当年被影阁掳走的,不止赵虎的弟弟?”
黑袍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混沌石开始崩裂:“我是被你们所有人遗忘的存在!凌家为保你这‘正脉’,将我扔进影阁喂毒;苏家老头用我的血练不死功;白若雪的师兄,就是因为认出我才被搜魂!”他指尖指向柳依,“就连你这星图,也是用我肋骨磨成的粉末绘制的!”
柳依的星图突然无风自燃。火光中,那些珍珠星辰化作灰烬,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纹路——竟与黑袍人肋骨的形状完全吻合。她捂住嘴后退半步,星图的残片在掌心烫得惊人:“我师父说这是‘龙骨星砂’……原来竟是你……”
“现在,该讨回来了。”黑袍人伸手抓向混沌石,却在触碰到石面的瞬间发出惨叫。混沌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他的手烧成焦炭——那光芒里,分明掺着苏瑶银铃的震颤、白若雪剑的锋芒、柳依星图的金光,还有凌羽玉佩的龙吟。
“法则之力,从不是用来掠夺的。”凌羽捡起玄铁剑,剑尖直指黑袍人眉心,“它在选择守护之人。”他身后,苏瑶的银针、白若雪的剑、柳依的星图残片、赵虎的平安锁同时飞起,在混沌石前组成四象阵,“今日,我们便替天行道,斩除这道阴翳!”
黑袍人的惨叫声在阵法中渐渐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星轨。他最后望了眼凌羽,嘴角突然露出抹释然的笑:“原来……阳的存在,不是为了灭阴……”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彻底消散,只留下那枚青铜戒指,在光雨中化作粉末。
混沌石在黑袍人消失后缓缓合拢。法则裂隙被星光填补,星桥重新化作光流,通向法则之心的主域。赵虎靠在石边喘着气,胸口的伤口正被光雨修复,平安锁在他掌心泛着温暖的光。
凌羽伸手扶起他,忽然发现四人的手再次握在一起时,掌心都多了道相同的印记——那是混沌石最后的馈赠,也是星轨给予守护者的证明。
柳依展开修复完整的星图,上面的三歧纹路已化作一条坦途,终点处写着“归处”二字。她指尖划过那两个字,轻声道:“下一站,该去看看真正的法则之心了。”
苏瑶的银铃在风中轻响,这次的调子不再带着警惕,而是像极了当年在山海关城楼上,她哼过的那支江南小调。白若雪的剑上,第一次映出了完整的北斗七星,剑锋流转的光,温暖得像是初生的朝阳。
凌羽望着重新变得清晰的星轨,忽然想起赵虎刚才的话。或许荒芜从不是终点,歧路也从不是选择,所谓守护,不过是无论走哪条路,都有人愿意与你并肩,将那些破碎的、残缺的、被遗忘的,一点点拼凑成名为“家园”的模样。
光流再次启程时,五人的身影在星轨上拉得很长,彼此的影子交叠着,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过往,谁是谁的将来。只有那道贯穿始终的龙形印记,在法则的光芒里,闪烁着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