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酒酿同尘事
一、新酒藏旧味
同尘城的雪来得比往年早,共生圃的葡萄藤早已裹上草毡,唯有中央那坛“同尘酿”仍埋在土里。凌羽蹲在雪地上,用裂穹刀轻轻拨开积雪,露出坛口的红绸——绸布上绣的凤凰与狼图腾,经了一年风霜,颜色反倒愈发鲜活,像要从布上飞出来。
“按苏大人的方子,需等第一场雪化时开封。”秦风提着酒壶站在一旁,壶身上的“守”字沾着雪粒,“阿古拉说西羌的规矩,开坛前要让新人喝第一口,图个‘传承’的彩头。”他身后跟着对年轻夫妇,中原的书生郎牵着西羌的牧女,两人手里捧着的陶碗,是用矿洞的金砂混着陶土烧制的,碗沿泛着淡淡的金光。
苏瑶展开父亲留下的酿酒图谱,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笔标注着“西域葡萄需配漠北蜂蜜,中原酒曲要加西羌青稞”。“最后一步是‘融味’,”她指尖点过图谱末尾的空白处,那里贴着片干枯的共生草叶,“白姐姐说加这个能让酒性更温和,两族体质都能喝。”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柳依正带着孩子们堆雪人,雪人的鼻子插着药圃的红景天根,围巾是用装药材的麻袋布缝的。
白若雪的药铺飘出药香与酒香混合的气息。她将新熬的“御寒汤”倒进酒缸,汤里的七星草与沙棘果在酒液里翻滚,泛起的泡沫聚成小小的旋涡。“这汤能解同尘酿的烈气,”她用银簪搅动酒液,簪尖的反光落在缸底,映出当年埋坛时不小心掉进去的半块玉佩——是凌羽的“瑶”字佩碎片,“苏大人的医书说,酒是‘水之精’,药是‘草之魂’,混在一起才叫‘人间味’。”
柳依牵着孩子的手站在雪坡上,孩子怀里抱着布偶家族的新成员——用酒坛封口的红绸做的小酒仙,手里举着迷你陶碗。“老萨满说开坛时要念‘同尘咒’,”柳依的银锁在风雪里轻响,锁身上的“映”字与远处城楼上的“共生门”匾额遥遥相对,“咒文我译成了双语,你听:‘雪落同尘地,酒融两族心,一坛千秋事,共饮到天明’。”
二、酒坛现异状
开坛的前一夜,守坛的西羌牧人突然来报:埋酒的地方塌陷了个小坑,坛口的红绸被人动过,上面多了个淡淡的指印——指腹处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的人才有的痕迹。
凌羽用裂穹刀撬开坛口时,酒香混着股异样的甜气扑面而来。他蘸了点酒液放在指尖搓揉,那甜气竟化作凉意,顺着指尖往骨缝里钻——是漠北特有的“冰蚕蜜”,寻常人喝了只会觉得甘醇,但若与共生草同服,会让人四肢无力。
“是商盟的余党做的。”白若雪将银簪插进酒坛,簪尖瞬间变黑,“他们没敢下毒,只想让开坛仪式出乱子,好在外散播‘同尘城用毒酒控制两族’的谣言。”她从药箱里取出解毒的七星草粉,往坛里撒了一把,酒液即刻泛起金光,甜气化作清冽的药香。
苏瑶检查坛身的裂痕,发现塌陷处的泥土里混着些碎纸,纸上的字迹是用西域的香料墨水写的,拼起来是半张漠北地图。“他们在坛底藏了这个,”她指着地图上圈出的山谷,“想嫁祸给西域的黑风寨,让我们与黑风寨火并,他们好趁机偷共生草种子。”
柳依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事:有个卖杂货的中原商人来过药铺,手指上戴着枚狼首戒指,与商盟老者的那枚款式相同。“他问过开坛仪式的流程,还买了包共生草做的香囊。”她的银锁突然发烫,锁芯里掉出片羊皮,是上次矿洞之战时从商盟密信上撕下的残片,上面的狼形图腾,与地图山谷里的标记完全吻合。
孩子抱着布偶酒仙守在坛边,布偶的陶碗里盛着真正的同尘酿。“白姐姐说这叫‘试毒’!”他举着碗不让任何人靠近,布偶的影子落在酒坛上,恰好遮住那个被动过的指印,像在守护着坛里的秘密。
三、开坛起风波
雪化的清晨,共生圃挤满了两族百姓。凌羽将裂穹刀横在酒坛上,刀身的星辰纹章在朝阳下泛着光,与坛口的红绸相映成趣。“按规矩,先请长辈说句话。”他看向人群里的两位老者——中原的老秀才与西羌的老萨满,两人手里的拐杖,分别刻着“文”与“武”,却在杖底雕着相同的月牙纹。
老秀才咳嗽着站直身子,手里的酒碗晃出几滴酒液,落在雪地上竟融出小小的绿芽——是共生草的种子混在酒里了。“老朽年轻时,总说西羌的马奶酒太烈,”他笑着看向老萨满,“现在才懂,烈的不是酒,是人心,融了就好了。”
老萨满用西羌语回应,柳依在一旁翻译:“老可汗当年说,中原的米酒像溪水,看着柔,却能穿石。现在这同尘酿,就是溪水与草原的河汇在一起了。”他举起拐杖敲了敲酒坛,坛身发出的嗡鸣,与远处传来的钟声相合——是同尘城新铸的大钟,钟身刻着两族文字的“和”字。
就在新人准备捧碗时,人群外突然传来喧哗。几个穿着黑风寨服饰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腰间挂着块令牌,上面的狼头纹与商盟的几乎一样。“听说你们用毒酒害两族百姓?”汉子的刀鞘撞在坛边,震得酒液泛起涟漪,“黑风寨特来讨个公道!”
秦风刚要拔刀,却被凌羽按住。凌羽舀了碗同尘酿递过去:“是不是毒酒,喝了便知。”他故意将碗沿的金粉蹭在汉子手上,那金粉是用共生草提炼的,遇毒会变蓝——汉子的手指却毫无变化,只是微微发颤。
孩子突然指着汉子的鞋底:“你的鞋上有矿洞的泥!”众人这才发现,所谓的黑风寨汉子,靴底沾着的正是矿洞特有的硫磺土,而黑风寨根本不产硫磺。汉子们顿时慌了神,转身想跑,却被两族百姓围了起来,中原的锄头与西羌的马鞭形成圈,密不透风。
四、酒话揭旧事
正午的阳光融了半尺雪,同尘酿的酒坛摆在临时搭起的木桌上,周围围坐着两族的长辈。被识破的商盟余党绑在桌旁,其中个老者突然开口:“我认识苏大人!”他的声音嘶哑,“当年他在漠北养伤,我送过药,他说同尘城的酒,该叫‘忘忧’!”
苏瑶的手猛地攥紧酒碗,碗沿的金粉落在手背上。“你说什么?”她凑近老者,“我父亲当年……除了酿酒,还说过什么?”
老者咳着血沫,眼神却亮了起来:“他说对不起女儿,没能亲手教她认药材;说药王谷的白夫人是恩人,当年若不是她换了蛊,苏姑娘早没了;还说……镇北侯的小女儿,颈后有月牙印,该用龙纹佩相认……”
白若雪的银簪“当啷”落地。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瑶儿是你姐姐,当年若不是苏大人将你托付给我,你早成了蛊引。”原来她与苏瑶,竟是父亲当年救下的两个孤女,一个托给药王谷,一个留在身边抚养。
柳依的银锁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龙纹佩——是外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说与另半块合起来,能解天下奇毒。她颤抖着将玉佩凑到苏瑶颈间,那里挂着的正是另一半龙纹佩,两块玉佩相合的瞬间,竟发出淡淡的金光,与同尘酿碗沿的金粉交相辉映。
凌羽的裂穹刀轻轻嗡鸣。他终于明白,当年镇北侯府的两个女婴,一个被苏振南救下抚养,取名苏瑶;一个被白若雪的母亲收养,便是柳依。而白若雪自己,竟是苏振南在西域征战时,与当地女子生下的女儿,因怕被政敌利用,才寄养在药王谷。
孩子举着布偶酒仙跑过来,布偶的陶碗里,同尘酿的酒液正泛起七彩的光。“白姐姐说这叫‘亲人味’!”他将碗递到三位女子面前,“凌叔叔,她们现在是不是一家人了?”
五、酒香漫新城
夜幕降临时,同尘城的每户人家都分到了同尘酿。中原的瓦房里,西羌的牧女教主人家唱祝酒歌;西羌的毡房内,中原的书生为牧民们读诗;药铺的长桌上,白若雪、苏瑶、柳依并肩而坐,面前的三只陶碗里,酒液映着她们交握的手,手背上的金粉连成一片。
“父亲的葡萄藤没白种。”苏瑶的酒碗碰到柳依的,“以后每年都酿同尘酿,把我们的故事刻在酒坛上。”
白若雪笑着将酒液洒在地上:“敬母亲,敬苏大人,敬所有为‘同尘’二字付出的人。”她的银簪现在挂在三人共戴的香囊上,香囊里装着共生草、凤凰羽和龙纹佩的碎片。
柳依的银锁虽然裂了,却被她用红绸缠好,与另外半块龙纹佩系在一起。“外祖父的错,父亲的冤,都该随着这酒香散了。”她看向窗外,孩子正举着布偶在雪地里奔跑,布偶家族的影子在灯笼下连成一串,像条长长的锁链,锁住了过往的恩怨,也系住了未来的日子。
凌羽站在共生门的城楼上,裂穹刀靠在“同尘”匾额下,刀身映出满城的灯火。秦风与阿古拉带着巡逻队走过街道,他们的铠甲上都沾着同尘酿的酒渍,中原的铜甲与西羌的皮甲在月光下泛着相同的光泽。远处的共生圃里,那坛喝剩的同尘酿还放在雪地上,坛口的红绸被风吹起,与药圃里的共生草叶缠在一起,像个巨大的同心结。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城楼上的积雪里,混着淡淡的酒香。凌羽知道,这坛酒藏的不只是葡萄的甜、药草的苦,还有两族百姓一起走过的路——从矿洞的金砂到药圃的新苗,从猜忌的裂痕到紧握的双手,都融进了这酒里,成了同尘城最暖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