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长歌寄山河
一、歌谣起坊巷
同尘城的初春总带着料峭的暖意,共生圃的葡萄藤刚抽出新绿,坊巷间就飘起了传唱的歌谣。凌羽站在街角的酒旗之下,听着卖花姑娘用中原小调唱着西羌的词:“狼山衔落日,汉月照毡房,一杯同尘酿,两族是同乡……”她竹篮里的共生草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映出街对面西羌铁匠铺的火光。
“是柳姑娘教孩子们编的词。”秦风捧着刚铸好的铜铃走来,铃舌上刻着半朵牡丹,“阿古拉的妹妹谱了曲,中原的笛和西羌的羌笛合着吹,听着比酒楼的曲子还入迷。”他身后跟着群孩童,中原的稚子举着纸鸢,西羌的小儿牵着牧羊犬,纸鸢上画的凤凰与狼,翅膀正随着歌谣的节奏颤动。
苏瑶的账房窗棂敞开着,她正用狼毫笔在宣纸上誊写歌谣,字迹间用朱砂点出停顿的节拍。“父亲的札记里说,‘文以载道,歌以咏志’。”她将誊好的歌谣贴在门板上,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中原的书生轻声诵读,西羌的牧民跟着哼唱,有人掏出炭笔,在空白处添上自己编的句子:“矿洞金成土,药圃草为粮……”
白若雪的药铺前摆着义诊的长桌,药童们用羌笛吹着歌谣的旋律,就诊的老人跟着节奏轻拍桌面。“这曲子能安神。”她将用共生草熬的药汁倒进陶碗,碗底的月牙纹随着歌谣的韵律,竟泛起淡淡的金光,“昨天有个西羌老阿妈说,听着歌喝药,苦味儿都淡了。”药架上的《百草经》翻开着,新添的页脚画着羌笛与竹笛的简笔画,旁边注着“相生”二字。
柳依站在戏台的后台,看着戏班排演新戏。戏文讲的是矿洞之战的故事,中原的武生演凌羽,西羌的花旦扮阿古拉,两人的兵器碰撞时,台下的喝彩声震得台板发颤。“老萨满说要把歌谣刻在石碑上。”她将银锁的碎片穿成戏服的流苏,“石碑就立在共生门内,左面刻汉文,右面刻西羌文,顶端……”她抬头看向戏台的横梁,那里悬着孩子做的布偶,布偶正随着歌谣的调子,在彩绸间荡来荡去。
二、歌碑引旧客
歌谣刻成石碑的那天,同尘城来了位特殊的客人。白发老者骑着匹瘦马,马背上的行囊绣着褪色的“钦天监”字样,他站在碑前,用手指抚摸着“狼山衔落日”那句,忽然老泪纵横——他袖口露出的半块玉牌,与镇北侯的兵符纹路相同。
“老朽是前朝钦天监的监正。”老者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镇北侯府灭门,是老朽偷偷换了柳姑娘的生辰八字,才让她躲过一劫。”他从行囊里取出卷星图,上面用朱笔圈着北斗七星,“老侯爷说,若有一天两族和好,要在同尘城建座观星台,让中原的历法与西羌的星象,像北斗的斗柄一样,指着同一个方向。”
凌羽的裂穹刀斜倚在碑旁,刀身映出星图上的标记,与苏瑶舆图上的观星台选址重合。“监正可知,当年诬陷镇北侯的奏折,用的是钦天监的专用纸?”他的指尖划过星图边缘的墨迹,那里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味——与兵部尚书指甲缝里的气味一致。
苏瑶展开父亲留下的密信,泛黄的纸页上,“钦天监有内应”几个字被虫蛀了大半,却能看清“星图藏兵防”的字样。“父亲说,老可汗与镇北侯约定,用星图传递军情,”她指着星图上的天狼星,“这里标注的不是星象,是西羌皇室的秘密粮仓。”
白若雪的银簪突然指向老者的行囊,那里露出个小小的药盒,盒上的药王谷标记已模糊不清。“这是家母的药盒。”她接过药盒,里面的七星草种子竟还未发芽,“监正与药王谷有旧?”
老者的手抖了起来:“白夫人是老朽的师妹!当年她换蛊之事,老朽在星象中看出端倪,却因胆小未敢声张……”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与白若雪的银簪相合,“这是师妹所赠,说若遇她的后人,可凭此玉求一味‘心安药’。”
三、歌声动边城
入夏时,同尘城的歌谣已传到关外。黑风口的商旅带着歌谣的抄本,西羌的部落用兽皮绘制歌中描绘的景象,甚至连漠北的商队,也会用中原的调子哼唱西羌的词。凌羽站在观星台的地基旁,听着远处传来的驼铃声,里面竟也混着歌谣的节奏。
“西域的于阗王派使者来了。”秦风捧着国书走来,丝绸卷轴上的汉字与梵文并排书写,“说想求同尘酿的方子,还要请柳姑娘去教他们编歌谣。”他指着观星台的梁柱,上面刻着的星图,正由中原的石匠与西羌的画师共同雕琢,斗柄的方向,恰好指向共生圃的方向。
苏瑶为使者绘制的路线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歌谣流传的轨迹:中原的官道上,是书生传唱的“药圃篇”;西羌的草原上,是牧民哼唱的“矿洞篇”;漠北的商道中,最流行的是“同尘酿篇”。“父亲说过,‘文传千里,利及万民’。”她在图上的于阗国位置画了个小小的酒坛,“我加了西域的石榴汁方子,让他们也能酿出自己的‘同尘酿’。”
白若雪的药铺收到了于阗国的药材,驼队带来的雪莲与紫草,被她与中原的当归、西羌的红景天配在一起,熬成新的“通途散”。“这药能治旅途劳顿,”她将药包递给使者,包药的纸是用歌谣的抄本背面做的,“就像歌谣能解心防,药能解身疲。”药童们用羌笛和中原的箫,合奏着于阗的乐曲,竟与同尘城的歌谣隐隐相合。
柳依带着孩子们在观星台的石碑旁,用彩石拼出歌谣的句子。中原的孩童用汉白玉拼“汉月照毡房”,西羌的小儿用绿松石摆“狼山衔落日”,孩子的布偶家族围着彩石阵跳舞,布偶的影子落在石碑上,与刻着的字迹重叠,像无数个小小的人,在守护着这些流淌的句子。
四、长歌诉衷肠
中秋的月夜,同尘城的戏台前挤满了人。凌羽坐在第一排,裂穹刀放在脚边,刀鞘上的星辰纹章与观星台的灯光相互辉映。戏台上,苏瑶正用西羌语念着旁白,白若雪扮演的药王谷传人,正与柳依饰演的镇北侯之女,共同将兵符交给凌羽的角色——由秦风客串,他的铠甲上,中原的云纹与西羌的狼纹缠绕成环。
“下面该唱‘认亲篇’了!”台下的孩子齐声喊道。戏文演到三姐妹相认的段落,苏瑶的唱腔突然转高,中原的梆子与西羌的手鼓同时响起,台下的两族百姓跟着合唱:“玉佩分三块,血脉本一脉,拆了隔阂墙,共守同尘寨……”
唱到动情处,苏瑶的目光越过戏台,落在凌羽身上。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长安绣楼,为他缝制的刀鞘布条,当时针脚里藏着的“平安”二字,此刻正随着裂穹刀的轻颤,与歌谣的节奏共鸣。白若雪的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光,她指尖的药香混着台上的脂粉气,飘向柳依——柳依的银锁碎片,正随着舞步轻响,像在应和着什么。
戏散后,众人聚在共生圃的葡萄架下,同尘酿的酒坛摆了满地。老者用钦天监的星盘测着方位,天狼星正落在两族交界的上空。“星象显示,‘同尘’之气已蔓延千里。”他举起酒碗,“老朽愿留在此地,编一部《同尘星象志》,记录这山河共融的景象。”
孩子举着布偶爬上观星台,布偶的新伙伴手里多了支小羌笛。“凌叔叔,我们的歌谣能传到天边吗?”他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牧歌,那首新编成的长歌,正由中原的书生领唱,西羌的牧民和声,穿过同尘城的街巷,越过共生门的城楼,飞向月光笼罩的山河。
五、余音绕千秋
深冬的第一场雪落时,同尘城的歌谣已刻满了十块石碑。观星台的顶端,架起了由中原工匠与西羌铁匠共同铸造的铜钟,钟身刻着两族文字的长歌,敲钟的绳索,是用中原的蚕丝与西羌的驼毛混纺的,拉绳的,是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中原的秀才郎与西羌的牧女,当年开坛时的新人,如今已是儿孙满堂。
凌羽站在共生门的最高处,裂穹刀的刀鞘上,新缠了层布条,是苏瑶用歌谣的抄本纸浆混着丝线做的,摸上去像握着段柔软的时光。他看着关外连绵的商队,驼铃里混着歌谣的调子;看着关内忙碌的百姓,中原的瓦匠与西羌的泥水匠,正合力修补着年久的城墙,墙缝里塞着的共生草种子,已冒出点点新绿。
苏瑶的舆图上,“同尘城”三个字周围,已密密麻麻标注了十几个城镇,每个城镇旁都画着小小的音符——那里都已传唱着同尘的歌谣。白若雪的药铺开了分店,由中原的药童与西羌的少女共同打理,药方上的药名,左边是汉文,右边是西羌文,中间用朱砂画着朵共生草花。
柳依的《同尘歌谣集》收了百首新曲,最后一页留着空白,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布偶。“要留给后人续写。”她笑着将集子递给孩子,“就像这城,这歌,这土地上的人,永远都有新的故事。”
凌羽的裂穹刀归鞘时,铜钟恰好敲响,钟声里混着歌谣的余韵,在山河间久久回荡。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那些由信念与共生铺成的道路,那些被歌谣与酒香浸润的日子,会像共生草一样,在这片土地上蔓延,直到所有的荒芜都变成家园,所有的陌生都变成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