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共生草里藏玄机
裂穹刀的刀鞘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凌羽牵着马走过鹰嘴崖的碎石坡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他反手按住刀柄的瞬间,白若雪已经蹲下身,指尖挑起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
“这不是普通的共生草。”她的指尖在草叶背面轻轻摩挲,那里藏着三枚极细的银线,在晨光里闪着隐秘的光,“有人用银线把草茎串在了一起,顺着风向能传递震动。”
苏瑶立刻掣出腰间软剑,剑尖在草丛里一划,带起一串银亮的丝线。那些丝线像蛛网般缠在共生草的根系上,顺着坡势一直往西南延伸,尽头隐在云雾缭绕的黑风岭深处。
“血鸦的人倒是懂些奇门遁甲。”柳依从马背上翻出罗盘,指针在盘面上疯狂转动,最后死死钉在“西南”方位,“这阵法叫‘牵机’,原是南疆蛊师用来守蛊洞的,没想到会被用来监视商道。”
凌羽忽然想起昨夜少年说的话,黑风岭西侧的溶洞潮湿阴暗,此刻想来,恐怕不只是残匪的藏身地那么简单。他低头看了眼白若雪手里的草叶,银线在她指尖绕了个圈,竟慢慢显出“血鸦”二字的纹路。
“他们在草里藏了记号。”白若雪将草叶凑到鼻尖轻嗅,眉头微微蹙起,“草茎里混了硫磺粉,遇潮会散出气味,应该是给猎犬引路用的。”
正说着,坡下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苏瑶迅速将众人拉到巨石后,只见一队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顺着银线标记的方向行进,为首那人腰间悬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展翅的乌鸦图案,与羊皮地图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是血鸦的先锋队。”凌羽的指尖在裂穹刀的刀柄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在龙组时养成的习惯,每敲三下,便是制定战术的信号,“苏瑶绕后截断退路,若雪去西侧坡地准备迷药,柳依跟我正面突破,抓活的。”
白若雪从药箱里掏出个青瓷瓶,里面装着晒干的共生草粉末:“这药粉遇火会散出迷雾,虽不伤人性命,却能让人四肢无力。”她说话时,指尖在瓶身上轻轻一转,瓶底弹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实在不行,用这个。”
苏瑶已经翻身上马,软剑在她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剑花:“记得给我留个活口,上次在漠北让你抢了头功,这次该轮到我了。”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惊鸿般掠下山坡,青衫在晨雾里划出一道残影。
柳依将罗盘塞进怀里,从马鞍旁抽出两柄短刃:“根据商队的证词,血鸦的人左臂都有乌鸦刺青,一会儿动手时注意看这个标记。”她说话时,指尖在短刃的血槽上擦过,那是她在屯田时用农具打磨出的利刃,刃口泛着朴实的寒光。
凌羽深吸一口气,裂穹刀在刀鞘里轻轻嗡鸣。他想起十七年前在昆仑墟,师父教他练刀时说的话:“真正的刀法不在杀戮,在懂得何时收刀。”此刻看着坡下那些被银线操控的共生草,忽然明白这道理——就像这些草被人用银线牵引,人心若被欲望捆缚,终究会沦为他人的傀儡。
“动手!”
随着凌羽一声低喝,白若雪将药粉撒向迎风处,苏瑶的软剑已经卷住为首那汉子的手腕。柳依的短刃贴着地面滑行,精准地挑断了牵住共生草的银线,那些被操控的草叶在风里舒展,瞬间恢复了自然的弧度。
凌羽的裂穹刀尚未出鞘,已经用刀鞘磕在三名匪徒的膝弯。他刻意避开了要害,刀鞘的弧度刚好能让对方失去平衡却不伤及筋骨——这是他在龙组执行任务时练出的分寸,既能制敌,又留有余地。
混乱中,有个匪徒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对着天空放出信号弹。红色的烟幕在晨雾里炸开时,白若雪的银针已经钉住了他的手腕。“这是召集信号!”她扬声提醒时,指尖已经捏住第二枚银针,“黑风岭里肯定还有埋伏!”
苏瑶一脚踹倒最后一名匪徒,软剑在对方脖颈上轻轻一压:“说!血鸦在黑风岭藏了什么?”那匪徒梗着脖子不肯开口,直到柳依将那串银线扔在他面前,他的瞳孔才猛地收缩。
“那是……‘牵机蛊’的引子?”匪徒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们毁了银线,蛊母会发怒的!”
白若雪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这共生草被人喂了蛊虫,银线一断,蛊虫会发狂!”她话音刚落,坡下的草丛里传来“簌簌”的响动,那些原本翠绿的草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根须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豸。
“是噬心蛊!”柳依迅速从马背上翻出火折子,“这虫子怕火!”她将火把扔向草丛的瞬间,凌羽已经脱下披风,用裂穹刀的刀鞘撑成屏障,将白若雪护在身后。
火焰在草丛里蔓延时,那些黑色虫豸发出刺耳的嘶鸣,纷纷蜷缩成球。白若雪趁机掏出药粉撒向空中,淡紫色的烟雾落下,虫豸瞬间化为一滩黑水。“这是用天山雪莲做的解药,能克制南疆蛊毒。”她解释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当年她在南疆行医时,曾见过噬心蛊肆虐的村落,那些被蛊虫啃噬的村民,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
苏瑶已经从匪徒口中撬出了实情:血鸦的总舵就藏在黑风岭的溶洞里,那里不仅养着蛊母,还囤积了大量从西域劫掠的药材。更可怕的是,他们用共生草做掩护,在地下挖了密道,直通河西走廊的粮草中转站。
“难怪咱们送往前线的药材总被劫。”凌羽的指尖在裂穹刀的刀鞘上轻轻敲击,“他们不是靠运气,是早就摸清了咱们的路线。”他抬头望向黑风岭的方向,那里的晨雾正渐渐散去,露出溶洞入口处的藤蔓——那些藤蔓缠绕的形状,竟与羊皮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柳依突然指着匪徒腰间的令牌:“这令牌背面有字!”她用短刃刮去上面的锈迹,露出“北境”两个字,“血鸦的背后,恐怕有北境势力撑腰。”
白若雪正在给俘虏处理伤口——刚才混乱中,有个匪徒被噬心蛊咬了手背,此刻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她一边用艾草清洗伤口,一边轻声道:“这蛊毒的配方里有漠北的‘断肠草’,不是南疆本土的东西。”
苏瑶将软剑归鞘时,发现剑身上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她用指尖捻起一点闻了闻,眉头紧锁:“是‘醉仙散’,西域商队常用这种药迷晕护卫。看来血鸦和西域的某些势力也有勾结。”
凌羽忽然想起那张羊皮地图上的标记,总舵位置旁边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朵盛开的花。此刻看着白若雪手里那片被银线穿过的共生草,突然明白那符号的含义——共生草的花,五瓣,与符号的形状分毫不差。
“他们在利用共生草做标记。”他蹲下身,指尖在草叶上比划着,“每片被银线穿过的草叶,都是一个路标。从青石镇到黑风岭,再到河西走廊,他们用共生草的分布画出了一条隐秘的路线。”
柳依立刻在地上画出简易地图:“如果把这些草叶的位置连起来,刚好能避开咱们的了望塔。”她用石子在“黑风岭”和“河西”之间画了条直线,“这条线的终点,是北境的狼牙关。”
“狼牙关是咱们跟北境蛮族的分界。”苏瑶的声音沉了下来,“血鸦劫走的药材和粮草,恐怕都送进了蛮族的地盘。”
白若雪处理完俘虏的伤口,起身时发现那俘虏正盯着她的药箱发呆。“你认识这个?”她指着药箱上刻着的“白”字问,那俘虏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额头在地上磕得邦邦响。
“白神医!您是白神医的后人?”俘虏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十年前,我爹在沙暴里快饿死的时候,是白神医给了他半袋干粮,还救了整个村子的人!”
白若雪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医者的手,既要救死扶伤,也要记得人间疾苦。”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曾被父亲救助过的人,忽然明白那些被血鸦蛊惑的人里,或许有不少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青石镇的医馆缺个煎药的伙计。”她伸手扶起那俘虏,声音温和却坚定,“如果你愿意改过自新,我可以举荐你。”
凌羽看着这一幕,裂穹刀的刀鞘在掌心微微发烫。他想起昨夜在青石镇,柳依账本上记的那些事:王铁匠把打铁的手艺教给了流浪儿,李掌柜给孤寡老人赊了三个月的米,连最调皮的虎头都学会了帮白若雪晾晒草药。
“共生草之所以能在荒芜之地扎根,是因为它们的根须会互相缠绕,彼此支撑。”凌羽忽然开口,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清晰,“人心若能如此,再深的阴谋也钻不进缝隙。”
苏瑶将那枚刻着“北境”的令牌扔在地上,用马蹄碾得粉碎:“不管背后是谁在搞鬼,敢动咱们的人,就得付出代价。”她翻身上马时,软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黑风岭的溶洞,今天该清算了。”
柳依已经在给信鸽系密函:“我让镇里的屯田兵带着火油和硫磺过来,对付蛊虫得用猛药。”她抬头时,看见白若雪正在给共生草换药粉,那些被蛊虫啃过的草叶,竟在药粉的作用下重新泛出绿意。
“这些草还能活。”白若雪的指尖在草叶上轻轻拂过,像在安抚受惊的孩子,“就像有些人,走错了路,也还有回头的机会。”
凌羽握紧裂穹刀,刀鞘上的第七道褶皱贴着掌心。他知道,今天的黑风岭之行,不仅是为了摧毁血鸦的巢穴,更是为了守护那些共生草代表的希望——就像十七年前在漠北,他守护的不只是一座孤城,是城里那些等待黎明的人。
朝阳已经爬上山头,将黑风岭的轮廓照得分明。溶洞入口的藤蔓在风里摇曳,像在发出无声的挑衅。凌羽翻身上马时,看见白若雪将那片重生的共生草放进药箱,苏瑶的软剑在马鞍上轻轻颤动,柳依的罗盘指针终于稳定下来,指向黑风岭的深处。
“走。”
随着凌羽一声轻喝,四匹马踏着晨光冲向黑风岭。裂穹刀的刀鞘在马背上轻响,与远处传来的铜钟声遥遥相应——那是青石镇的晨钟,提醒着每个归人:无论走多远,总有一片共生草在等你回家。
溶洞里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深,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三尺。凌羽走在最前面,裂穹刀的刀鞘在石壁上轻轻敲击,通过回声判断路况——这是他在龙组执行潜伏任务时练出的本事,能在黑暗中仅凭声音感知危险。
“小心脚下。”白若雪突然拉住他的衣袖,指尖指向地面的水渍,“这水有股腥气,恐怕有毒。”她从药箱里拿出根银针,插进水里的瞬间,银针竟变成了黑色。
苏瑶的软剑在洞顶一挑,落下一串蝙蝠。“这洞里的空气不对。”她用剑尖挑开石壁上的苔藓,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小孔,“这些孔在往外漏气,可能是瘴气。”
柳依迅速将火折子凑到洞口,火苗瞬间变成了青绿色。“是‘腐心瘴’!”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和苍术,“点燃这个能解毒气。”
火焰在布包里燃起时,发出噼啪的轻响,带着草药的清香在溶洞里蔓延。白若雪趁机往每个人的鼻下抹了点药膏:“这是用薄荷和牛黄做的,能提神醒脑。”她的指尖在凌羽鼻尖停留的瞬间,忽然轻声道:“你的呼吸有点乱,是不是旧伤又犯了?”
凌羽刚要摇头,洞深处突然传来沉重的锁链声。紧接着,是女人尖利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石壁:“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我的蛊虫吧!”
随着笑声响起,两侧的石壁突然裂开,涌出数不清的黑色虫豸。白若雪迅速将药粉撒成一道屏障,那些虫豸在药粉前纷纷止步,却在屏障外堆积成黑色的浪涛。
“是血鸦的圣女!”被俘虏的匪徒突然喊道,“她是蛊母的宿主!”
凌羽的裂穹刀终于出鞘,刀光在溶洞里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将扑来的虫豸劈成两半。“苏瑶左翼,柳依右翼,若雪护住自己!”他的声音在刀风中格外沉稳,“找到蛊母的位置,别伤到宿主!”
苏瑶的软剑如灵蛇般穿梭,剑尖精准地挑开虫豸的要害。她一边格挡一边喊道:“这女人在石壁后面!我听见她的呼吸声了!”
柳依的短刃在地上划出火星,将虫豸引向火堆。“她在操控石壁里的机关!”她用短刃撬开一块松动的石头,里面露出缠满锁链的齿轮,“这些锁链连着蛊母的巢穴!”
白若雪的银针如流星般飞出,每枚银针都钉在虫豸的七寸处。她一边出手一边观察着石壁的裂缝:“蛊母怕光!把火把往裂缝里扔!”
凌羽的裂穹刀舞成一道光墙,刀风将火焰卷向石壁。随着火光涌入裂缝,里面传来蛊母尖利的嘶鸣,那些黑色虫豸瞬间陷入混乱。“就是现在!”他大喝一声,刀鞘脱手而出,精准地砸在裂缝深处的锁链上。
锁链断裂的脆响中,石壁后的女人发出一声痛呼。苏瑶的软剑立刻卷住她的手腕,柳依的短刃顶住了她的咽喉。当凌羽举起火把照亮那张脸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女人的眉眼间,竟与白若雪有三分相似。
“你是……白家的人?”白若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脖子上的银锁,是我家传的样式!”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我是你失踪的堂姐,白灵。十年前,被血鸦掳来当蛊母的宿主,他们说,只有白家的血脉才能养蛊母。”
白若雪的银针差点脱手:“爹说你在沙暴里失踪了,我们找了你整整十年!”
“找我?”白灵的笑声里满是悲凉,“你们在青石镇过着安稳日子的时候,我在这里被锁链捆了十年!每天喂蛊虫喝自己的血!”她突然挣开苏瑶的软剑,扑向石壁上的机关,“既然你们来了,就一起下地狱吧!”
凌羽的裂穹刀及时架住了她的手腕。“你看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张纸条,那是柳依账本上撕下来的,上面记着青石镇收留的流浪人数,“这十年,我们一直在找失踪的人,已经救了三百多个像你一样被掳走的人。”
白若雪将那片重生的共生草递到她面前:“你看,草被虫咬了还能活,人走错了路,也能回头。”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坚定,“跟我们回青石镇,我能解你身上的蛊毒,医馆里有你的位置。”
白灵看着那片翠绿的草叶,又看了看白若雪眼底的真诚,突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脖子上的银锁在哭声中晃动,锁身上刻着的“共生”二字,在火光里闪着温润的光。
当众人带着白灵走出溶洞时,正午的阳光正洒满黑风岭。柳依的信鸽从远处飞来,落在她的肩头,信管里的纸条写着:“河西的共生草已经种下,镇民们说,等长出新叶,就叫它‘姐妹草’。”
凌羽将裂穹刀归鞘时,听见远处传来铜钟的声音。这次的钟声格外悠长,像在为归来的人洗去尘埃。他回头望去,白若雪正牵着白灵的手,教她辨认路边的共生草;苏瑶和柳依在清点溶洞里搜出的药材,那些药材足够青石镇的医馆用上半年。
“走吧,回家。”凌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裂穹刀的刀鞘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