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皇朝的太子玉丞叶,是满朝文武的“心头愁”。
生来嘴里含着块墨玉,太医说那玉性“烈”,偏生没影响他半点康健,倒把骂功养得随年岁疯长——二十有二,朝堂上没哪个官员没被他扒着家谱调侃过,连须发皆白的老臣,都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今日早朝更是热闹。
王御史刚出列参他“骄纵失度,不尊礼法”,玉丞叶便迈着狐步从殿侧进来,金冠上的珠串晃得人眼晕,一开口就把王御史家“三代出了五个教书先生,偏偏孙辈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旧事翻出来,背得像段趣闻,惹得殿中官员憋笑,连龙椅上的皇帝都揉着眉心叹气。
“够了!”皇帝拍了龙案,实在头疼这独苗太子,目光扫过殿下文武,忽然定在太傅阮大人身上,“太傅,你家小孙女阮卿卿,性子沉稳,朕早有耳闻。今日便下旨,将卿卿赐婚于太子,往后,便由她替朕管管这顽劣太子!”
满朝皆惊——谁不知太傅家的小孙女阮卿卿,自小寡言,连太傅问话都难得应一句,外头都传她是个哑巴。
把这样的姑娘赐给毒舌太子,岂不是“羊入虎口”?
玉丞叶也愣了,刚要反驳“孤不要个石雕当太子妃”,就见皇帝眼刀扫来,只能把话咽回去,梗着脖子领了旨。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阮卿卿穿着大红嫁衣,端坐在床沿,眉眼清冷,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
玉丞叶从进门就开始找话,从御花园的牡丹聊到御膳房的糕点,从朝堂上的御史调侃到宫门口的石狮子,说累了就倒杯合卺酒递过去,阮卿卿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没接,也没应。
接下来三日,皆是如此。
玉丞叶唱了三天独角戏,阮卿卿要么静坐,要么垂眸看书,连个眼神都吝啬多给。
这是玉丞叶生平头一回受挫,夜里竟偷偷跑到御花园,抱着老槐树哭嚎:“凭什么别人的娘子香香软软,还能抱着撒娇?孤的娘子跟石雕似的,连句话都不肯跟孤说!”
哭声响得惊动了巡夜的侍卫,又被他瞪回去“再看孤把你们都派去给御史台抄道德经”。
第四日一早,玉丞叶索性破罐子破摔,耍起了赖。
上朝前堵在阮卿卿房门口,金冠歪着,伸手就要亲亲:“娘子,孤要上朝了,不给亲亲没力气怼御史!”见阮卿卿不理,他又凑过去蹭了蹭,活像只讨食的小狗。
到了午后批奏折,他干脆把奏折往案上一扔,扑到阮卿卿怀里要抱抱:“卿卿,奏折好难批,抱抱孤就有劲儿了。”
阮卿卿被他缠得没了办法,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清冷却带着点软:“滚。”
玉丞叶瞬间僵住,随即尾巴就翘上了天——这可是卿卿第一次跟他说话!
哪怕是骂他,也比石雕强!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都软了:“娘子骂得真好听,再骂一句好不好?”
往后更是彻底成了粘人大狗,日日堵门求亲求抱,边撒娇边在心里暗笑:这赐婚,简直太值了!
这日天刚亮,宫门外的晨钟都敲了两声,玉丞叶顶着歪斜的金冠,怀里抱着玉圭,慌慌张张冲进宫门,直奔阮卿卿的寝殿。
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双手高举玉圭,声音又急又软:“娘子!快醒醒!上朝要迟到啦!孤今日要舌战群儒,急需亲亲续命,不然定要被王御史那帮老头念叨!”
阮卿卿闭着眼睛装睡,耳尖却悄悄泛红——这太子,日日这般胡闹,实在扰人清梦。
玉丞叶见她没动静,立刻戏精上身,抱着床幔就开始哭嚎,声音却刻意放低,怕真吵到她:“天呐!太子妃冷暴力!孤这太子,即将因缺爱原地熄火!往后没人怼御史,没人护着卿卿,可怎么办哟!”
哭完,他又凑到床边,脑袋轻轻蹭了蹭床沿,小声讨好:“就一口,真的就一口!孤保证不得寸进尺,要是骗你,就让御史台那帮老头天天逼孤背道德经,背不完不准吃饭!”
阮卿卿被他吵得实在睡不着,也怕真耽误了他上朝,终于从床上坐起身。
晨光透过窗纱落在她脸上,衬得她眉眼柔和了几分。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捧住玉丞叶的脸,俯身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又躺回床上,拉过被子遮住半张脸,继续装睡。
玉丞叶彻底僵住,呆若木鸡地跪在原地,脸颊上那处被吻过的地方迅速升温,连带着脖颈都泛了红。
他愣了足足三息,才猛地回过神来,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连耳根都染满了喜庆的红色,手里的玉圭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怕惊扰到床上的阮卿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自己动手把歪掉的金冠扶正,又理了理皱巴巴的朝服,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走到门槛边,还忍不住停下脚步,对着床上的身影轻声念叨:“那……孤去上朝了,下朝就回来给你带御膳房刚做的荷花酥!娘子乖乖等孤,别乱跑好不好?
见床上没动静,他也不恼,只是又笑了笑,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迈着比往日轻快十倍的步子往朝堂走——今日别说舌战群儒,就算让他跟御史台的老头们一起背道德经,他都乐意!
玉丞叶踩着晨钟的尾巴冲进大殿时,嘴角的笑还没压下去,连金冠上的珠串都跟着晃得格外欢。
朝臣们见了都暗自纳闷——往日太子上朝前要么皱着眉,要么带着怼人的戾气,今日这模样,倒像偷喝了蜜似的。
王御史刚要出列,见他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太子迟到”又咽了回去,只皱着眉道:“太子今日神色异常,莫不是又有什么顽劣心思?”
换作往日,玉丞叶早扒着他的家谱调侃回去了,今日却只是扬了扬眉,语气都软了几分:“王御史管好自己即可,孤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说罢还特意挺了挺胸,脸颊上那处被吻过的地方,仿佛还留着阮卿卿的温度,连带着看谁都顺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