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明家那庄严肃穆、镶嵌着星辰穹顶的议事大殿,气氛瞬间凝重。主位之上,家主意气风发的明岐川(神王巅峰)与其雍容华贵的道侣寒月仙子,原本带着宠溺的笑容,正准备起身迎接他们最为珍视的掌上明珠——明月神王。
“月儿!你回来了!才几日不见,为父便甚是挂念啊!” 明岐川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欣喜。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明月身旁那个瑟瑟发抖、几乎要缩成一团的白衣少女时,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明月神情冰冷,不复往日的明丽,眼神中压抑着雷霆风暴。
“父亲!母亲!” 明月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她上前一步,将身旁那如同惊鸟般的少女轻柔却坚定地推到前方,“请用你们神王巅峰的神识,仔细探查一下这个孩子的血脉本源!看看她究竟是谁!”
明清被推到两股强大而陌生的目光之下,如同置身于天威之下的小兽,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头都不敢抬。
“孩子,莫怕。” 明月感受到明清的恐惧,语气虽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意味,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明岐川与寒月仙子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但他们依言照做。两道浩瀚如海、细微如针的神王级神识,瞬间笼罩了明清!神识的触感深入她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追溯她血脉最底层的起源烙印,剖析着她与明家本源那无法割裂的联系!
片刻之后。
“这…?!” 明岐川率先收回神识,素来沉稳的脸上布满了震惊与错愕!“她…她体内竟流淌着我明氏一族最纯正的古血?!如此纯净的嫡系烙印,绝非旁支混杂!为何…为何家族谱牒上竟无她半点信息?!这般纯正血脉,我身为家主,竟丝毫不知?!月儿,你究竟是从何处寻得此女?!”
寒月仙子亦是惊疑不定,看向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探询和忧虑。
“何处寻得?!” 明月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无尽的悲愤与讽刺,她猛地看向侍立在身后的东华圣君,“东华!由你来说!把你们在海天盛宴所见所闻,把明宗、明旺这些所谓的‘家人’造的孽,原原本本告诉这位高高在上、却‘毫不知情’的明家家主!一字不漏!”
她又转向明清,语气放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明清!抬头!看着我的母亲!把你的身世!把你娘亲的遭遇!把你被明宗像牲畜一样卖掉的经过!把你娘亲为了保护你被生生打死的惨状!把你被仇家肆意凌辱、将恨意发泄在无辜血脉身上的折磨!通通说出来!让她们都听听!这就是你敬爱的主家!这就是你们维护的明家颜面!”
东华圣君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绪,上前一步,对着明岐川和寒月仙子,用尽可能客观却依旧难以掩盖沉重的声音,将当日在海天盛宴目睹的一切,尤其是从齐心、明清等女子口中知晓的、关于明家内部的肮脏交易链条,清晰地复述出来。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听者的心上。
与此同时,明清在寒月仙子那含着关切与鼓励的目光注视下,终于鼓足勇气。她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刻骨的悲凉,将自己身为神王之女却从未被承认的身份、相依为命的苦命娘亲、以及那场导致母亲惨死的噩梦,和盘托出!说到娘亲为了保护她扑向那些恶仆时被打死的瞬间,她泣不成声,几乎昏厥过去!
“岂有此理!!!”
听完东华的陈述,再亲耳听到明清那字字泣血的哭诉,明岐川猛地站起,周身神王巅峰的气息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玉座扶手在他掌下化为齑粉!他额角青筋暴跳,胸膛剧烈起伏,滔天的怒意席卷了整个大殿,仿佛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明旺!!明宗!!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生!!!竟敢如此践踏我明家血脉!!竟敢行此令人发指、天地不容之勾当!!!”
寒月仙子更是如遭重击!那属于母亲的本能被彻底撕裂!在听完明清关于她母亲惨死细节的哭诉瞬间,她的道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失守!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心痛和无法抑制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的心神堤坝!这位修为高绝的神王仙子,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泪水无声滑落!她不由自主地走下座位,伸手想去擦拭明清脸上那滚烫的泪水,却仿佛又怕自己的身份会再次惊吓到这个遍体鳞伤的孩子,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最终只是温柔而悲伤地叹息了一声。
大殿内,沉重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看着父亲那震怒欲狂却又带着被蒙蔽的羞愤,母亲那心痛至落泪的模样,明月知道,火候已到。
她平复了激荡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父亲,母亲。我此次回来,非是叙旧。师尊白枫陛下亲自下令:凡牵涉此事的世家家主,须于三日内亲至混沌万珍阁总部给出说法!若态度不明,或存包庇之心……” 明月的声音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父母,“则后果自负,有被灭门之虞!”
“灭门?!” 明岐川浑身剧震,如遭五雷轰顶!那份滔天怒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瞳孔猛地收缩,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神王衣袍!“张…张家?难道…难道传闻中一日间崩塌的东湖城张家…竟是…竟是白帝陛下所为?!”
明月冷冷点头:“如同拂去一点尘埃。”
瞬间,一股刺骨的冰寒从明岐川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对明月的话深信不疑!他脑海中闪过那道白衣身影,再联想到女儿师尊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和雷霆手段……自己若是处置不当……明家……他不敢再想下去!
“请月儿转告白帝陛下!” 明岐川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肃穆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深躬身,姿态极低,“此为我明家之耻!家门不幸!管教无方!致使此等恶行滋生于家门之内而未曾察觉!乃岐川之重罪!请白帝陛下放心!三日内,岐川必亲自带着那些人犯的项上头颅,赴万珍阁请罪!给所有受害血脉一个交代!给白帝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月微微颔首,面色稍缓。她转向依旧哭泣不止、却带着一丝茫然希望的明清,声音温和了些许,却又无比郑重:“明清,事已至此。给你选择:是留在明家,我保证无人再敢轻视欺辱于你一分一毫?还是随我离开,从此跟在我身边修行生活,视你为真正的妹妹?”
明清看着明月那坚定而充满保护的眼神,再想想那位如同天神般救她们出来的“白帝陛下”,巨大的安全感和久违的温暖让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激动得语无伦次:“奴婢…不…不!小姐!清儿…清儿愿意!愿意永远追随小姐!不…姐姐!”
“好!” 明月亲自将她扶起,目光炯炯地纠正道,“既跟了我,日后便再不可自称‘奴婢’!你体内流淌的是明家古血,论起来,是我血脉同宗的堂妹!从此以后,唤我‘姐姐’便是!”
“姐…姐姐!” 明清哽咽着,小心翼翼地叫出了这个对她而言无比生疏又无比渴望的称呼,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带着巨大的幸福和安全感。
明月点点头,目光转向早已跃跃欲试、眼中燃烧着“正义”火焰的齐诗雅:“师妹!走!下一站——齐家!”
明岐川听闻女儿竟要去齐家“问罪”,又是一惊,脱口而出:“去齐家做什么?诗雅她……”
齐诗雅挺起胸膛,小脸上满是兴奋和使命感,抢着说道:“明叔叔!您猜得没错!就是去找我那个齐思远伯父!这事儿他们齐家也跑不了!若不给个态度,哼哼……” 她挥舞着小拳头,眼中闪烁着近乎崇拜的光芒,“就请明月姐回去禀告师尊‘清理门户’!灭了他齐家!”
明岐川闻言,顿时无语凝噎,看向齐诗雅的眼神无比复杂:“你…你这丫头!好歹你自己也是齐家嫡系血脉啊!怎能如此……”
“嫡系?” 齐诗雅骄傲地扬了扬精致的下巴,挽住明月的胳膊,“那是从前!现在我齐诗雅和明月姐姐一样,是师尊座下弟子!奉师尊(白帝陛下)之命——巡狩八方!荡尽不公!专治各种邪祟和不轨世家!哼!”
明月无奈地看了义愤填膺的师妹一眼,随即正色对父亲最后叮嘱道:“父亲,事关重大!切记,处理此事务必从严!从重!从速!师尊此次怒意,非同小可!” 她强调道,眼神异常凝重,“师尊为警醒众生,还留下了传世之诗!”
她说着,并指如剑,在虚空中飞快书写。一道道由精纯仙元凝聚的璀璨光字凭空出现,悬浮于大殿中央: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二十个光字,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悲悯与天道的威严,散发出撼人心魄的力量!殿内的法则似乎都与之共鸣!
明岐川的目光牢牢被这首诗吸引。当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句印入眼帘时,如同暮鼓晨钟,狠狠撞在他的灵魂深处!
轰——!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那天降下的、毫无征兆便劈在明家祖祠上的恐怖紫霄神雷!当时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惶恐,以为天道降罚,诅咒明家!
此刻,再对照这字字泣血、直指本源、饱含着对血脉相残最深切控诉的诗句……他终于明白了!那不是天道的诅咒!那是天道的悲泣!是上天对明家内部同根相煎、戕害亲族的愤怒审判!也是对麻木不仁的家主的无声鞭挞!
一股难言的悲怆、深重的羞愧、迟来的觉悟、以及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感,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明岐川!
嗡——!
他屹立数万年不得寸进的神王巅峰瓶颈,竟在这一刻因为这诗句蕴含的无上道韵与灵魂拷问,骤然松动!磅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出,如同刮起一阵风暴,引得大殿内灵光摇曳!
“呼……” 良久,明岐川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激荡的气息缓缓收敛。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迷茫和侥幸,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如铁的杀伐决断与清算到底的决心!
他对着明月,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如同钢铁誓言:
“月儿!你且放心!父亲明白了!此诗之意,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三日后!为父定提着明旺、明宗等人那肮脏的头颅——亲自去向白帝陛下——交代!明家,也该借此机会——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