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山那嘴角的笑意,也跟着冷了下来。
“没得谈了?”
“谈你娘的腿!”
张县尉那张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马鞭往前一指。
“拿下!”
那两百多个官兵,得了令,长枪往前一压,那股子官军特有的煞气,一下子就散开。
柳青青身后的那三百亲卫,有好些个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手里的家伙事都快握不住。
那上千个在后头伸着脖子瞧热闹的流民,也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那脸上刚刚有了点血色,这会儿又变得惨白。
王虎急了,往前一步,就要抄家伙。
许青山伸出手,把他给按住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那两拨人中间。
“我跟你走。”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青青急了,“公子!”
那张县尉也愣了一下,随即得意地大笑起来。
“算你识相!”
他一挥手,“来人,给他上……”
“不过。”
许青山打断了他,“不是我一个人走。”
他那手,指向了那个早就吓得躲在人群后头,伸着个脑袋瞧热闹的钱管事。
“按照大周律法,私开矿山,主犯从犯,一并论处。我是主犯,那这位燕王妃派来的钱管事,怎么也算个从犯吧?张县尉要秉公执法,总不能只抓我一个,放了他一个吧?”
那钱管事一听这话,那张胖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你……你胡说八道!我……我只是来监工的!”
“监工?”
许青山笑了,“那你每天喜滋滋地运下山,送到王妃跟前的那些金子,是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那张县尉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他是不想得罪燕王妃,可许青山这话,占着个理字。
这案子要是办得不公,传到上头去,他这身官皮也得被人给扒了。
“一并带走!”
他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今天这事,必须得办得干净利落,不能留半点尾巴。
两个官兵立刻就冲过去,把那哭爹喊娘的钱管事给架了起来。
“张县尉。”
许青山又开口了。
“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张县尉那耐性快被磨没了。
“我只是想提醒官爷一句。”
许青山指了指后头那黑压压的上千个流民。
“他们,可都是我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签了卖身契的。我若是被抓走了,这几千张嘴,怕是就没人管了。”
他顿了顿,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流民的耳朵里。
“到时候,他们没了活路,要是冲下山去,把你那黑石县给闹个底朝天,这责任,不知道张县尉担不担得起?”
这话,好比是一块石头,砸进了那上千个流民的心里。
他们那脸上,瞬间就没了那股子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惊慌和绝望。
是啊,许管事要是被抓走了,他们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吃了几天饱饭,有了点人样,难道又要回去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那张县尉那脸上的肥肉又抖了抖。
他领兵之前,上头可没跟他说,这儿还有几千个亡命徒。
这要是真闹出民变,别说是他,就是他上头的县尊大人,都得掉脑袋。
他有些犹豫了。
“乡亲们。”
许青山没给他犹豫的机会。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那上千个流民,那声音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这位官爷,说我们是贼,说我们在这儿挖金子,是犯了王法!”
“他们要把我抓走,把这矿场给封了!”
“你们说,咱们挖出来的金子,是咱们用血汗换来的,还是偷来的?”
“是换来的!”
人群里头,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
“那咱们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金子,凭什么要被他们给抢走?”
许青山又问。
“凭什么!”
那上千个流民,那眼珠子都开始红了。
他们那胸口,好比是堵了一团火。
那股子被压抑了半辈子的怨气和怒火,一下子就顶到了天灵盖。
“弟兄们!”
许青山猛地一挥手,指向那山谷里头,那几个刚挖出来的,堆着还没来得及熔炼的金矿石的坑。
“官府不让我们活,那咱们就自己给自己找活路!”
“那坑里的金子,谁抢到,就是谁的!”
“拿了金子,想回家的回家,想去哪儿得去哪儿!天高任鸟飞!”
他这话,好比是往那烧红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凉水。
整个山谷,炸了。
那上千个流民,那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崩”的一下就断了。
他们疯了。
“抢啊!”
一声嘶吼。
那黑压压的人群,好比是开了闸的洪水,绕开那对峙的两拨人,疯了似的就朝着那几个矿坑冲了过去。
那场面,瞬间就失了控。
“反了!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那张县尉吓得脸都绿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许青山竟敢来这么一手。
“放箭!给本官放箭!射死他们!”
他声嘶力竭地吼。
可他手底下那两百多个官兵,也都吓傻了。
他们是兵,不是屠夫。
让他们去杀那几个反抗的,他们敢。
可让他们去屠杀这上千个手无寸铁,只是为了抢口饭吃的疯子,他们手软了。
更要紧的是,他们也怕。
这上千个人要是红了眼,掉过头来冲他们,他们这两百号人,不够人家一人一口唾沫淹的。
就在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砰!”
一声枪响。
不是火枪。
是那种老式的、里头装着铁砂和石子的鸟铳。
一个冲在最前头的流民,那胸口爆出一团血花,惨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那疯狂的人群,被这声枪响和那刺目的血,给镇住了那么一瞬间。
所有人都朝着枪响的方向瞅了过去。
只见那张县尉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面的汉子。
他们手里头,都端着那种在民间早就被禁了的鸟铳,那黑乎乎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为首的一个,身材瘦高,那露在外头的眼睛,好比是鹰。
“县尉大人,王爷有令。”
那瘦高汉子走到张县尉跟前,那声音沙哑得好比是两块铁在磨。
“今日,但有阻挠者,不论官民,格杀勿论。”
他这话,是说给张县尉听的,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那张县尉那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