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里的啼哭混着古钟裂鸣，在耳膜上碾出刺疼。叶凡喉间泛起腥甜——内天地那株金树的震颤已经持续了半炷香，最顶端的金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光泽，叶脉间渗出细密的金血。
这是前世问道境大能才会触发的“天道预警”，他攥紧九霄环佩的指节发白，玉骨境巅峰的修为在体内翻涌如沸。
“叶郎。”苏倾雪的手覆上他手背，带着药粉的清凉。她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劲装，发间的牡丹簪变成了淬毒的银针，“寒梅阁的千机弩阵已经在村口布好，我在雾里撒了‘迷魂香’，能让幽冥鬼兵的灵智再乱三分。”说话时她的指尖轻轻摩挲他虎口的旧伤——那是三年前他为她挡刀留下的，动作轻得像片落在心尖的雪。
林昭月的剑突然嗡鸣。苍梧剑宗的“太初剑典”修至化罡境后，剑鸣可断阴邪。她素白的剑穗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原本清冷的眼尾泛红，是剑意即将失控的征兆：“那团紫雾里有活物。”话音未落，她已踏前半步，剑尖点地划出半轮银月，将叶凡和四女护在中央，“我来破阵。”
楚红妆的蛊虫突然从众人衣襟里钻出来。这些拇指大的赤蝶振翅时不带一丝声息，却在半空织成一张闪着幽光的网。
她歪头嗅了嗅风里的腥气，耳坠上的蛇形金饰突然吐出信子：“是腐尸气混着蛊毒。幽冥宫这次带了南疆的‘万虫噬心蛊’——不过他们不知道，”她舔了舔唇，露出小虎牙，“我楚红妆的血，就是这世上最好的蛊引。”说着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蝶群中央，赤蝶瞬间变成幽蓝色，朝着紫雾最浓处疾射而去。
秦挽霜的断枪“当”地插在地上。她扯下外袍系在腰间，露出里面锁子甲上斑驳的血痕，原本束发的玉冠不知去向，长发用断枪的枪缨草草扎起：“北地有二十个村庄的青壮在我身后，”她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的战鼓，“我已让他们在村口堆了柴垛，紫雾一近就放火——烟能破阴，这是你教我的。”说着她用力拍了拍叶凡肩膀，断枪枪头在地上犁出半尺深的沟。
紫雾突然翻涌如沸。叶凡内天地的金树“咔”地折断了一根枝桠。他瞳孔骤缩——前世他曾在幽冥宫遗址见过古籍记载：九幽冥王鼎共鸣时，需以活物血祭才能引出鼎灵。而此刻阴雾里传来的，分明是成百上千人同时窒息的闷响。
“退到山丘！”他突然拔高声音，手掌按在苏倾雪后背推送她往高处跑，“昭月护左，红妆护右，挽霜带村民上丘顶——”话未说完，紫雾里冲出第一波鬼兵。
这些东西根本不能算“人”。他们穿着腐烂的玄甲，眼眶里燃着幽绿鬼火，脖颈处缠着锈迹斑斑的锁链，每走一步都拖出半条溃烂的肠子。最前面的鬼将举着青铜巨斧，斧刃上凝着黑血，正是方才大尊鬼面下那半张腐烂的脸。
林昭月的剑先到了。“太初剑典第三式‘裂空’”，剑风过处，鬼将的巨斧被劈成两截，连带他腐烂的右臂也飞了出去。但那鬼将竟不觉得疼，剩下的左手抓起地上的断斧继续冲，腐肉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虫。
“是尸蛊！”楚红妆尖叫一声，她的幽蓝蝶群突然疯狂扑向鬼将。黑虫与蝶群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空气里弥漫开焦糊的甜腥。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蝶群瞬间胀大两倍，将鬼将裹成一个蓝茧——茧里传来骨裂声，再破开时，鬼将只剩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苏倾雪的千机弩阵在这时发动。二十张弩机藏在村口老槐树上，弩箭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药，专挑鬼兵的咽喉和心口。但这些鬼兵根本不知疼痛，被射穿喉咙的仍在往前冲，直到心脏位置的弩箭被腐肉挤出来，才踉跄着栽倒。
秦挽霜的断枪突然爆发出金光。她不知何时将叶凡给的“正阳符”贴在枪杆上，断枪尖挑着符纸扫过鬼兵群，所过之处鬼火熄灭，腐肉滋滋冒白烟。她身后的村民举着火把跟着喊杀，柴垛被点燃的瞬间，火光映得紫雾边缘泛起金边——这是叶凡特意让村民用松脂浸过的柴，烟里混着艾草和朱砂，专克阴邪。
叶凡站在山丘最高处，九霄环佩在掌心发烫。他闭着眼睛，内天地的金树虽然断了枝桠，却开始抽出新的嫩芽。
天人合一的天赋让他能同时感知四方：左边林昭月的剑势有些急躁，是太初剑典的“至情”属性在催发她的战意；右边楚红妆的蛊虫消耗过大，她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青；秦挽霜的断枪符纸快烧完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苏倾雪的弩箭还剩最后三匣，而鬼兵群的数量，正在以每息十人递增。
“昭月，收剑式用‘守心’！”他突然睁眼，声音穿透战场，“红妆，放‘千蛛引’引开尸蛊！挽霜，让村民把火把往鬼兵腿上扔！倾雪，弩箭改射鬼兵膝盖——他们没了腿，爬得再快也是活靶子！”
命令像针一样扎进众人耳里。林昭月的剑势骤然一缓，原本凌厉的刺击变成横扫，剑风裹着罡气在身前织成网；楚红妆吹了声口哨，幽蓝蝶群分出一半，在空中划出螺旋轨迹，尸蛊果然追着蝶群往东边跑；秦挽霜反手将断枪递给最近的村民，自己抄起两把火把，精准地砸在鬼兵膝盖处，松脂遇火即燃，鬼兵的腿骨瞬间被烧得焦黑；苏倾雪的弩机“咔嗒”换了角度，弩箭“噗噗”钉进鬼兵膝弯，那些东西终于开始成片摔倒。
战局渐渐稳住。但叶凡的额头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紫雾深处那股气息还在逼近，比之前更庞大，更阴寒。九幽冥王鼎的共鸣声已经变成了低沉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巨手拍击地面，每一下都震得人五脏六腑发颤。
就在这时，山脚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凡转头，看见个浑身是血的村童正跌跌撞撞往上跑，他怀里还抱着个更小的女孩，女孩的裤脚在滴血。村童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只能用嘴型拼命比划：后面...有...有...
紫雾里的轰鸣突然拔高，像是某种存在终于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