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死寂无声。
影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宣判,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催命符,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柄冰冷的刻刀,深深地,剜在殿内所有官员的心上。
王衍瘫在地上,面如金纸,浑身筛糠般抖动,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早已没了半分顶级门阀家主的气度。
他身旁的孔彰,那位自诩为圣人后裔,时刻将礼法、仁政挂在嘴边的礼部尚书,此刻也只是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引以为傲的家世,他们赖以生存的规则,在李琼那绝对的、不讲道理的暴力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证据?
人证?
当一个手握五十万铁骑的征服者,决定要给你定罪时,他需要这些东西吗?
他需要。
不是因为他需要遵循什么规则。
而是他要用这些东西,亲手撕碎你最后一块遮羞布,让你在最彻底的羞辱与绝望中,明明白白地死去。
这比单纯的杀戮,要残忍一百倍。
李琼的目光,从王衍和孔彰的身上,缓缓扫过,落在了殿内其他那些依旧站着,却早已冷汗浸透官袍的官员身上。
“还有谁?”他淡淡地问道。
“还有谁觉得本王的提议不妥?”
“还有谁想跟本王,谈一谈祖宗基业,论一论天下稳定?”
无人敢应。
甚至无人敢与他对视。
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头,仿佛想把自己的脑袋,缩进胸腔里。
他们怕了。
是真的怕了。
这位新主,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任何一类君王。
他没有开国之君的宽仁,没有守成之主的权衡。
他就是一头从北境冰原闯入这片温暖牧场的饿狼,他的眼中只有猎物,他的脑中只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
顺从或者死亡。
没有第三条路。
“很好。”
李琼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
他转过身,重新走向那张帅案。
“看来,诸位都是聪明人。”
他坐了下来,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插曲。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该做聪明事。”
“本王,不喜欢浪费时间。”
他对着殿外的周平,下达了命令。
“周平。”
“末将在!”
如铁塔般的周平,大步走入殿内,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将王衍、孔彰,及其殿内所有同党,一并拿下。”
李琼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罪名,就按影刚才念的那些,昭告全城。”
“午时三刻,于午门外,当众斩首。”
“他们的家产,全部查抄充公。其家族三代之内,男丁永不叙用,女眷编入教坊。”
轰!
此令一出,整个大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当众斩首!
查抄家产!
永不叙用!
编入教坊!
这已经不是杀鸡儆猴了。
这是在用最酷烈,最羞辱的方式,将王、孔这两个传承数百年的顶级门阀,从这片土地上,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不,不,我王饶命,我王饶命啊!”
王衍和孔彰,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爆发出求生的本能,他们像蛆虫一样在地上爬行,试图去抱李琼的腿。
“老臣错了,老臣愿意献出所有家产,求我王开恩,留我家族一丝血脉啊!”
“圣人之后不可辱,李琼,你敢杀我,天下士子共击之!”孔彰在绝望之下,竟又搬出了那套威胁。
然而,回应他的,是周平那蒲扇般的大手。
周平一把将两人如同拎小鸡般拎起,另一只手堵住了他们哀嚎与咒骂的嘴。
十几名同样面如死灰的官员,也被如狼似虎的玄甲士兵冲进来,死死按住。
他们,都是刚才或明或暗,为王衍二人帮腔,或是与他们家族利益牵扯过深的人。
李琼的神机阁,早已将这一切,查得一清二楚。
“拖下去。”
李琼挥了挥手,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凄厉的惨叫与挣扎声,很快便消失在了殿外。
太和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多了一股浓烈的,名为死亡的腥气。
剩下的百余名官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百余尊泥塑的雕像。
他们的身体,已经麻木。
他们的精神,已经崩溃。
李琼的目光,落在了张居正的身上。
这位刚刚选择了臣服的老首辅,此刻的脸色,也是一片煞白,苍老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显然,李琼这雷霆万钧,不留丝毫余地的手段,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以为是刮骨疗毒。
没想到,是直接截肢。
“张居正。”李琼开口。
“老臣在。”张居正的声音,有些干涩。
“监斩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李琼的语气,不容置喙。
张居正的身体,猛地一僵。
让他去监斩王衍和孔彰?
这两人,一个是与他同朝为官数十年的同僚,一个是天下士林的领袖。
李琼这是要让他,亲手去给旧时代,盖上棺材板。
这是要让他,用同僚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顶戴,作为递给新王朝的,第一份投名状。
何其狠辣!
何其诛心!
张居正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看着帅案后,那个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的寒意。
他知道,他没得选。
“老臣遵命。”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李琼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识时务,很是满意。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殿内剩下的那些官员。
“本王知道,你们当中,还有很多人,家里的那份答卷,写得并不诚实。”
“没关系。”
“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天。”
“到明天这个时候,本王要看到,一份让我满意的,最终的答卷。”
“如果到时,还有人想跟本王耍小聪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么午门外那些人头,就是你们的榜样。”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本王,没有那么多耐心。”
“退朝。”
说完,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后殿。
只留下满殿的官员,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面面相觑。
良久。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精神压力,“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紧接着,哭声,如同会传染一般,在大殿内此起彼伏。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朝廷大员,此刻哭得像一群迷路的孩子。
他们的世界,崩塌了。
张居正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满脸悲戚。
他知道,一个属于世家门阀,属于士大夫的时代,在今天,被李琼用最血腥,最粗暴的方式,彻底终结了。
从今往后,这片天下,将只有一个声音。
一个意志。
那就是李琼。
是日,午时。
京城午门之外,人山人海。
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当王衍、孔彰等十几名昔日里威风八面的朝廷大员,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上高台时。
当监斩官,当众宣读完他们那一桩桩令人发指的罪行时。
人群,彻底沸腾了!
“杀,杀了这些狗官!”
“他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今天总算遭报应了!”
“新王圣明,武安王万岁!”
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与仇恨,在这一刻,化作了震天的呐喊。
烂菜叶,臭鸡蛋,石子,如同雨点般,砸向高台上的那些罪人。
张居正站在监斩台上,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百姓,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新王万岁,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他终于明白了。
李琼要的,不仅仅是世家的财富。
他要的是民心。
他用这些世家大族的头颅和鲜血,来洗刷掉旧王朝留在百姓心中的所有积怨,再将这股滔天的民怨,转化为对自己的拥戴与崇拜。
好狠的手段。
好大的手笔。
“时辰到,行刑!”
张居正拿起令牌,用尽全身力气,扔在了地上。
噗噗噗!
十几颗人头,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高台。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更为狂热的欢呼。
而就在这片欢呼的海洋中,没有人注意到。
数十队身披玄甲的士兵,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他们的手中,拿着一份份由神机阁提供的名单。
他们的目标,是京城中,那些依旧抱有幻想,试图顽抗到底的,世家府邸。
李琼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但他的耐心,也仅限于此。
一场真正的血腥风暴,在这一天的黄昏,伴随着午门前那还未散去的血腥味,正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