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琼要北伐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刚刚平静下来的京城朝堂,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第三日的清晨。
太和殿。
这一次,殿内站着的官员,数量锐减了近三分之一。
剩下的人,一个个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噤若寒蝉。
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份沉甸甸的答卷。
那上面,记录着他们家族,在过去数十年间,侵占的田亩,隐匿的人口,偷逃的税赋。
一夜之间,他们几乎都成了穷光蛋。
他们本以为,交出这些财富之后,能换来暂时的安宁。
可谁也没想到,这位新主,连一口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们,转头就要发动一场规模空前的国战!
“我王万万不可啊!”
不出所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依旧是张居正。
这位刚刚被李琼任命为临时中枢辅臣的老首辅,此刻面色焦急,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我王,我朝刚刚经历大变,京城虽定,但地方州郡,人心未稳。此刻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实在不宜再起刀兵啊!”
他说的,是老成之言。
任何一个新王朝的建立,首要任务都是休养生息,安抚天下。
哪有刚打完内战,就立刻掉头去打外战的道理?
这不是疯了吗?
“是啊,我王!”
立刻有其他官员附和。
“匈奴控弦之士三十万,兵锋正盛。我军虽勇,但长途奔袭,补给困难,胜负难料啊!”
“我王,攘外必先安内。当务之急,是尽快登基,昭告天下,稳定人心,而不是穷兵黩武啊!”
劝谏之声,此起彼伏。
这一次,他们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私利,而是真的从国家的角度,感到担忧。
在他们看来,李琼的这个决定,太过冲动,太过冒险。
简直是在拿这个刚刚到手的天下,当成一场豪赌的筹码。
李琼坐在帅案之后,安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渐渐平息下去。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说完了吗?”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李琼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们的说法。
张居正等人,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
李琼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但是,本王打仗从来不看国库里有多少钱。”
“只看敌人的刀,有没有架到我的脖子上。”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雁门关的位置。
“匈奴会盟狼居胥山,号称三十万大军,要南下为大周复仇。”
“你们觉得他们是真的来复仇的吗?”
李琼的目光,扫过众人。
“不,们是来抢的。”
“他们觉得,我中原内乱,朝代更迭,是他们南下劫掠,抢夺财富、粮食和女人的,最好时机!”
“如果我们现在,选择休养生息,选择退让。”
“那么不出三个月,他们的铁蹄,就会踏过雁门关,踏过长城,将河北、山东,变成一片人间炼狱!”
“到那时,我们刚刚赈济的灾民,会再次沦为他们刀下的亡魂!”
“我们刚刚收缴的财富,会成为他们马背上的战利品!”
“你们告诉我,这一仗,我们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李琼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严厉。
字字句句,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还在高呼不宜刀兵的文官们,此刻都面色涨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困难,只算了朝廷的小账。
却忘了,草原上的那些豺狼,从来不会跟你讲什么休养生息的道理。
你弱,他就会来咬你。
这是千百年来,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教训。
张居正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李琼的背影,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位年轻的新王,他的眼光,早已越过了朝堂,越过了京城。
他看到的,是整个天下的安危,是未来数十上百年的国运!
“可是,我王。”
张居正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犹豫。
“国库真的支撑不起一场如此规模的大战啊。粮草、军械、民夫,这些都是绕不开的问题。”
“钱?”李琼冷笑一声。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用我们自己的钱,去打这场仗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不用自己的钱?那用谁的钱?
李琼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谁的羊,就该由谁来喂。”
“谁惹的祸,就该由谁来承担。”
“传我王令!”
他对着殿外高声喝道。
“拟一道檄文,昭告天下!”
一名负责起草文书的书记官,连忙捧着笔墨,快步上前,跪在地上,准备记录。
李琼在大殿中,缓缓踱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霸气与自信。
“檄文的开头,就这么写。”
“告天下所有世家、门阀、富商、豪绅!”
“过去百年,尔等食朝廷之禄,享万民之供,侵吞田亩,隐匿税赋,富可敌国。”
“然国难当头,北蛮叩关,尔等却只知闭门自保,吝惜家财,坐视国土沦丧,百姓遭殃。”
“此为不忠,为不仁,为不义!”
“今本王将率大军北伐,为天下万民,扫清边患。”
“此战非本王一人之战,乃天下人之战!”
“故本王决定,此战所有军费开支,由尔等一力承担!”
轰!
这几句话,比之前任何一道命令,都更具冲击力。
让天下所有的有钱人,来为这场战争,买单?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霸道的想法!
这简直就是公然的抢劫!
书记官握着笔的手,都在剧烈颤抖,几乎要写不下去。
李琼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那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
“凡家产在万贯以上者,皆需报备。此战之后,无论胜败,本王都将按家产之多寡,向尔等征收北伐特别军费。”
“出钱多者,本王可授予其爱国义商之名,其子弟,可在新朝科举中,获得优待。”
“而出钱少者,或是不出钱者……”
李琼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冷光。
“本王有理由怀疑,其与北蛮匈奴,暗中勾结,意图里应外合,颠覆我朝。”
“届时,神机阁的密探,和周平的屠刀,会亲自登门,去跟他们,好好地聊一聊。”
“檄文的最后,再加一句。”
“出钱你们或许会心疼。”
“不出钱你们一定会死。”
“如何抉择,好自为之。”
当李琼说完最后一个字。
整个太和殿,已经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都用一种看神魔般的眼神,看着李琼。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位新王,他不仅要抢,还要抢得名正言顺,抢得理直气壮。
他将这场战争,与天下所有富人的身家性命,都捆绑在了一起。
你出钱,是为国分忧,是爱国。
你不出钱,就是通敌叛国,就是汉奸。
在这道檄文面前,任何人都没得选。
这已经不是阳谋了。
这是赤裸裸的,用刀架在脖子上的,强买强卖!
“我王圣明。”
张居正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他知道,当这封檄文传遍天下。
整个天下的财富,都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京城,向着李琼的大军,汇集而来。
钱的问题,解决了。
而且是以一种,谁也想象不到的方式。
“传令下去。”
李琼坐回案后,声音恢复了平静。
“将这份檄文,八百里加急,送往全国各州郡。”
“同时,命周平,大军即刻开拔!”
“本王,要在雁门关,亲自会一会,那位匈-奴的冒顿单于。”
“本王要让他知道。”
“有些人他惹不起。”
“有些地方不是他该来的。”
一声令下。
刚刚经历了一场内部大清洗的京城,再次震动。
十万精锐大军,在周平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德胜门。
黑色的猛虎王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那旗帜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方的无尽草原。
新朝未立,龙椅未坐。
李琼却已将他那冰冷的屠刀,挥向了那个纠缠了中原王朝数百年的,宿命之敌。
这一战,他不仅要报家仇国恨。
更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向天下人宣告。
一个全新的,强硬的,不容任何挑衅的时代,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