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水络的脉纹
雾海以西的水面浮着青灰雾,雾里的水下山影越来越清——不是真山,是水脉的脉根凝成的“水骨”,像无数根玉色的管,盘缠交错往海底扎,管身蒙着层白翳(水脉断裂后积的“淤气”,比滞气柔,却更缠人)。云雪兽踏浪而行,蹄子掀起的金雾落进水里,竟化成串透明的泡,泡里裹着光脉的明,往水骨的方向漂,漂到白翳处,泡破了,明光照出些细碎的水纹,是淤气里藏的水脉络。
“水脉的脉根在‘缠’。”阿昭翻《山川志》,书页自动停在“水脉篇”,开篇写着“水为脉血,缠七脉之络,淤则脉涩,通则脉活”,下面的图里,水脉的络像蛛网,一头缠着火脉的焰心(怕火太烈烧断自己),一头绕着陆脉的根须(怕土太干裂开口),主络却断在中途,断口凝着层薄冰(是断裂时结的寒)。
灵汐引雾灯调成水色(淡青泛白,水脉的本色),光顺着金雾泡的轨迹往水下探,探到水骨的玉管上——管身刻着“润”字,被淤气蚀得只剩个偏旁,像滴没掉完的泪。她往光里掺了些焰谷的火星(化冰的暖),火星触到薄冰,冰化了些,露出底下更细的水络,络上缠着丝光脉的明(原是光脉的照一直跟着水脉的流)。
石砚从怀里摸出片海脉的潮石(雾海深处采的,带着海的柔),捏碎了撒在水面,碎末沉到水骨处,竟与玉管的“润”字残痕融在一起,融出条淡蓝线——是水脉与海脉的连络,海为阔,水为细,原是一脉分的流。“海脉的浪是水脉的奔,水脉的滴是海脉的根。”他望着淡蓝线,突然想起光崖顶七脉合纹里,海脉的“缠”纹总挨着水脉的虚影。
云雪兽对着水下低吼,颈间最后几片花瓣落了,化成银亮的水纹,纹里浮起七脉未断时的影:水脉的细流缠着山脉的石缝(怕山太干裂),绕着火脉的焰边(怕火太燥熄),跟着风脉的气走(怕流不动),渗进陆脉的土里(怕土不生),被光脉的照得透亮(怕藏得太深没人找)。“水脉一直在‘护’。”灵汐的引雾灯光调得柔了些,像往干裂的土里浇的水,“静不是不动,是悄悄绕着大家转。”
光顺着银亮水纹往玉管深处钻,钻到断口的冰底,触到块冰凉的东西——是片水脉的络骨,骨上刻着“缠”字,被冰裹得只剩个轮廓。石砚将山脉的脉骨碎片(之前找到的“载”字边角)贴在络骨上,碎片竟融进冰里,冰裂开道缝,缝里淌出些清冽的水(是水脉的本气),水过处,淤气开始散,像被涤过的纱。
《山川志》的水脉图突然亮了,断口的薄冰全化了,淡蓝线与青灰线(山脉的脉道)缠在一起,与光崖的白线(光脉)连在一处,与焰谷的红线(火脉)碰出细碎的光——七脉的纹在图上慢慢合,光脉的“明”照着,山脉的“承”托着,火脉的“炼”暖着,风脉的“行”带着,海脉的“缠”拥着,陆脉的“生”养着,水脉的“静”绕着,像个攥紧的拳头,指节挨着指节。
“第七响!”阿昭数着,水脉的脉音是柔的,像雨打在叶上,却裹着其他六响的力,顺着七脉的络往四处淌,淌到光崖顶,七脉合纹的玉突然通体发亮,七道纹再不分主次,缠成个圆,圆里浮出幅完整的图——是雾海、新陆地、光崖、焰谷连在一起的模样,像张铺开的毯,能盛下所有飘着的念想。
云雪兽对着圆图嘶鸣,声音里带着欢喜。石砚摸着合纹的玉,玉温温的,像揣着团暖气:“原来‘家’不是哪一处,是大家挨着的模样。”灵汐的引雾灯灭了,光全融进合纹的圆里,圆慢慢变大,罩住雾海,罩住山峦,罩住新陆地,所有断裂的地方都长出细光,像缝补的线。
脉音七响在圆里转,转成句模糊的话,像风说的,像水说的,又像山说的——“找着了,都在呢。”
七脉的拼片齐了,断的脉在连,沉的息在醒,藏的根在伸。往后的日子,该是光照着山,山托着水,水绕着火,火暖着陆,风带海的浪,海养风的息,一圈圈转,稳稳当当,再不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