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男人骂骂咧咧离开,楚楚回过身去,适才面对亲爹时的表情已然消失。
她笑眯了一双眼:“娘你看,有新法做底气,如今他也是怕咱们的了!”
女人看着女儿却红了眼,而后她蹲下来。
常年做粗活,而变得有些粗粝的手,轻抚过女儿的脸颊。
孩子本该娇嫩的脸上,陈旧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
尤其是额头上的那道。
母亲的手轻轻拂过那疤痕:“楚楚要好好学,女帝为咱们女人劈开了天地,楚楚要做将这新天地撑起来、撑下去的人。”
楚楚严肃几分,认真又用力的点头:“楚楚会的!”
女人慈爱的笑了笑。
她是个命苦的人,十二岁时爹娘死了。
爹娘留下的两间瓦房和田产,尽数被大伯家抢去,她无处可去时,遇到了现在的丈夫。
他比自己大了十来岁,表现得温柔又可靠。
孤立无援的她,就这么上了他的当,跟着他远离了家乡,来到了此地。
后来她才知道,这男人和大伯是一伙儿的,他给了大伯五两银子,将她给买了。
大伯也怕她总因为她爹娘家产的事情,闹坏了他的名声。
乐得她被带得远远了。
到了这边,男人的真面目便暴露了出来,喝酒赌钱嫖妓他样样都来,一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动手打她。
她接连怀了几个孩子,都是被他殴打没了的。
楚楚能出生,还是因为那年他惹了事,被抓去牢里关了大半年。
她不是没想过要逃走,可她的籍契在男人手上,没有籍契男人在外行走都寸步难行,何况她还是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男人回来时,楚楚已经出生了,他一见是个女娃,立马破口大骂,说什么都要摔死楚楚。
她跪在地上求,头也磕破了,答应一定会再生儿子,又说留着楚楚,待她长大了,还能给弟弟换彩礼钱。
男人这才放过了尚在襁褓中的楚楚。
原本女人以为,这样苦的日子是不会有尽头了。
可并州铁骑和昭阳公主来了。
再之后,便是女帝临朝,新法陆续颁布。
女人的天地豁然开朗。
当地的女学办起来之后,她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就将楚楚送了过去。
男人自是不愿意的,自从公主起事开始,他在家中每日都要咒骂公主几回。
在他眼中,女人就该为猪狗,争权夺势那便是触犯天条的僭越!
可有新的婚法在前。
女人也硬气了起来,拉着男人就要去衙门投告。
那时,当地已经有几例判下来的强娶案,男人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但实则是畏惧的。
既然他怕,那她就有了和他坐下来谈的底气。
茶馆的收入她管,他自己出去找活计做,但每个月都要交家用回来,且不准再打骂她们母女。
否则,她便去投告,让他受鞭刑、让他坐牢去!
就这样,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而她之所以没去告官,更多的原因还是在,当初她的确是自愿跟着他走的。
且她也拿不出,大伯卖她的证据。
既如此,她斟酌再三,觉得与其去冒险,到最后判不了男人的罪,反倒是做了反面教材,叫其他身处苦海的姐妹处境更加艰难。
不如拿捏着他,让他在外做牛马赚钱给楚楚买笔墨,待楚楚长大……她自会和这畜生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