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漪雪马上识相的矮下身子,将自己的半张脸都乖巧贴在肃王的胸口。
“王爷别伤心了,您也是为了整个王府考虑。王妃自己做了错事,荣仪贞那贱丫头紧咬着不放,这才逼得您不得不如此。”
这话似乎说到了肃王的心坎里。
他仰天叹气,粗糙的大手轻轻揉捏着柳漪雪的耳垂:
“雪儿,本王心中当真难受。王妃虽然蠢,但到底和本王是少年夫妻。”
“何况我们还有儿子,若他以后知道母亲是如何死的,我又怎么面对他呢。”
“可是……”柳漪雪说话娇娇柔柔,却直戳要害,“王妃不死,王爷在府中豢养死士的证据若是捏在了陛下手中,难道王妃的儿子就能独善其身了?”
“何况,如今京中街头巷尾都在传王妃得您授意,要陷害学子,让其不能参加春闱。这不是明着说王爷您有不臣之心吗?”
她扭了扭肩膀,握住肃王的大手,将其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雪儿也是女子,未来也会为人母,王妃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而死,她死得其所,也定不会怪王爷的。”
肃王眼眶那半滴泪彻底干涸了。
他笑着用手在柳漪雪小腹上画了几个圈,低头用胡渣蹭了蹭怀中人娇嫩的脸:
“那本王在雪儿这里,也放入本王的骨血,让你早日为人母,如何?”
柳漪雪心头激动,但她面上不显,眉宇间都是羞恼,红着脸颊往肃王怀里钻,仿佛羞得连人也不能见。
“王爷,你坏。”
“哈哈哈。”肃王仰天大笑,俯身将柳漪雪整个人抱在怀中,往卧房而去。
……
第二日,朝中传出消息,肃王妃疯了,被关在家中医治。
刺杀之事什么也问不出来。
又过了几日。
秦归晚派人,给荣仪贞送来了封印宴时要穿的新衣和首饰。
那支由荣仪贞设计,请江南工匠亲手制作,要送给叶濯的金玉冠也一同被送了过来。
宁安楼内。
紫电和青霜在一旁折腾着给新衣熏香。
荣仪贞手里把玩着金玉冠,想着送给叶濯时的样子。
叶濯那张脸生的妖丽,金玉冠戴在他头上,未必是冠装点人,说不准,还是叶濯将她的金玉冠衬托得更加精巧些。
正愣神中,屋外春晓急匆匆撩开门帘进来,带进屋内一室的冷气。
“小姐。”
春晓穿着崭新的青色袄子,保养好了的发丝彻底由黄变黑,双丫髻上两朵浅蓝珠花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很是可爱。
因为她年纪最小,整个宁安楼中,几乎都拿春晓当妹妹看待。
一见到人,荣仪贞笑了,将桌上的盘子端起来示意她:
“春晓你来得正好,我舅母才送来的点心,多得很,你拿去给院中其他人分分,一起吃。”
春晓匆忙双手接过盘子,原本总是怯生生的眼睛,而今长成一双明亮的杏眼。
“多谢小姐。”
说完,话锋一转,继续语速匆忙道:
“刚才粮庄派人来送信,咱们的第一批粮食,在运到京城的半路上,被昌县百姓给劫走了。”
荣仪贞陡然坐正了身子,眼神郑重,问道:“谁劫走的?百姓?”
不是山匪,也不是流寇。
正经过日子的百姓,不会无缘无故聚众抢劫路过的商队。
唯一的可能,便是当地已经到了不抢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她心头一沉,正好听春晓说:
“就是百姓。来报信的人说,昌县闹了雪灾,把不少人家的房都压塌了。县令却在这时候加征一道人头税,交不起税金的便要用粮食抵,什么都没有的就要给抓走去服苦役。”
“他们饥寒难耐,抢劫商队之前,领头的人还跪下给掌柜磕了好几个头,才带着众人一拥而上。”
荣仪贞倒吸口气。
这半个月来,京中也是小雪大雪不断。
每日清晨,下人们都要踩着梯子,去房顶将积雪拨下来,以免雪越积越厚,压坏房屋。
因为出入皆有下人处理,荣仪贞只是看见街道两旁,扫完却未来得及运走的雪越堆越高,完全不知道在不远之外的昌县,已经到了雪灾的地步。
她‘腾’的站起身,寻了条狐裘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三日后便是腊月二十封印宴。
京中各衙门印鉴封存,回家过年,只留下些必要的人看守。
若雪灾越来越大,波及的地方越来越多,封印宴之后才被京中知晓,那赈灾的速度会比现在慢上一半不止。
到那时会多死多少人,她完全不敢想。
“小姐,咱们去哪儿?”
马车上,手上还沾染着香料味道的紫电问荣仪贞。
荣仪贞捏紧拳头,看着车帘外越下越急的漫天大雪,声音沉静:
“去叶府,找叶大人。”
几日未曾出门,京中街道上比她救下贺章那日萧条了许多。
大雪难行,外城囤储的蔬菜不好运进来,各家店门口尽是抄着手询问价格的人,却不见有几人真掏钱去买。
荣仪贞心里越来越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马车赶到叶府时,她匆忙下车,就看见同样在整理马车放置包裹的鹤顶。
“小团子小……嗯哼,荣二小姐?”鹤顶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您是来找主子的吧?”
荣仪贞才要说话,叶濯已经从叶府里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玄色银暗纹的衣裳,一贯冷静沉稳的步子此时也快了些许。
“主子!”
鹤顶生怕叶濯看不见荣仪贞,吆喝道:“荣二小姐来找你啦。”
叶濯站在叶府匾额下,望向石阶下的荣仪贞,转头与身边人说了些什么,等人领命后,这才走下石阶来到她面前。
“找我有事?”
说着,叶濯伸手,将荣仪贞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这么急?头发都乱了。”
“叶濯。”荣仪贞直接道,“我运粮的商队今日走到昌县被百姓们把粮食都劫走了。”
叶濯整理她鬓发的手一顿,安慰:
“那边闹了雪灾,估计百姓们实在无粮可吃了。”
下人送了伞来,叶濯撑起伞,往前站了半步,为两人遮住头顶的大雪。
他继续说:“还正好赶在封印宴之前,只怕赈灾的效率大打折扣。”
“我正要过去,若是遇见你商队的人,我会看护着将他们送回来。至于被劫的钱……”
他笑了笑:“等我回来,尽数赔给你。谁叫你的粮庄也有我一份呢。”
屋外很冷,荣仪贞冻得鼻头发红:“你要去昌县?”
叶濯点头,张口便将缘由细细解释给荣仪贞听:
“嗯。当地县令是肃王的人,雪灾初时,为了给上官行贿筹钱,还收了百姓一笔人头税,只怕是雪上加霜。我得亲自去看看,免得死伤更多。”
“我也去!”荣仪贞拉住叶濯的衣袖,语气坚定不容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