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心继续着闲谈的口吻,“钟良,入秋前,我回了一趟梧桐镇,把我爹娘和义父义母的坟墓修葺的整整齐齐,我蝶舞妈妈喜欢花,我让人在她周围种满了各色的花。我的人来报说,旁边有林荫遮阳,花开的不太艳,需要施肥,我就冥思苦想啊!什么肥料最滋养呢?”
钟良呵喘着静听,停止了嘶喊,他恐惧的发懵,根本想不出徐凡心要说什么?
徐凡心站起身,“我听花农说,荤肥最好,钟良,你死后,我会让人把你的尸首剁碎,在石碾里碾压上千万遍,碾的够碎了,再晒干,每年春天,抓一把你,混上粪水,浇灌在花圃里,等上三五年,你在花圃地就能齐全,可以好好在死后跟我池阁爹爹堂堂正正较量一番,看我池阁爹爹能不能输给你,这主意不错吧?两全其美,哼哈哈哈哈。”
钟良听完面色焦黄如冥纸,哆嗦的丑陋又扭曲,他唯好的左手无助绝望的胡乱抓挠,“不!不要!徐凡心,其实你早就死了,你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你是厉鬼!恶鬼!”
徐凡心雪白的靴子尖尖挑着素白的层叠衣摆移动,悠悠叹息着说,“梧桐镇之祸,你虽死难赎,钟良,你会死在半个时辰后。”
钟良嘶喊,“你现在就杀了我啊,为什么要等半个时辰,都是要杀!有什么区别!!”
徐凡心眸色寒凉,嘴角勾起阴鸷弧度,“当然有区别,这区别,你会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时间流淌,无声无息。
不过才一炷香时间,原本平静等死的钟良开始哀哭,他眼眶里群蛇乱舞又黑雾狂涌,“求求你,求求你现在就杀了我!我不想这样等死!我!我害怕!”
徐凡心没说话,谁都没理会他。
徐凡心将‘杀人先诛心’践行到底,钟良原本已经绝望赴死,没多少惧怕,可徐凡心告诉他,他将在半个时辰后死去,他在等待中惊惧!在等待中开始不想死!时间孕育了他对生的渴求。
哪怕残疾破败,哪怕苟延残喘,生,是美好的,可以呼吸,可以看见光,有自己的意识可以爱恨,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渴望活着。
徐凡心面无表情,“池阁爹爹原本什么都不用做,你和你老娘就会饿死,可他给了钟家丰厚的聘礼,钟良,你此刻,可明白我池阁爹爹的慈悲之心吗?他,让你活着,活着多好啊--”
钟良哀哭不止,“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有想杀陆池阁!是司空景明要害陆家,我求求你!你留我一条贱命吧!我不想死啊!”
徐凡心:“啧啧啧!真可怜啊!我都有点不忍心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钟良哀哭顿停,他蠕动着寸断的身躯往徐凡心拼命爬去,满含希冀的看着徐凡心。
徐凡心百无聊赖的捏着自己的一缕长发轻摇,斜挑着瑞凤眼勾唇一笑,“如果,你能自己杀了自己,就不用等半个时辰了,看在你替我省力气的份上,你尸身的碎粉末单独下肥料,不掺粪水了怎么样?”
‘啊——!徐凡心!我念你曾在‘偷钱袋’的事情上相信过我,我竟然就放了你!我不该放了你!在抄陆家那天,我就该亲手宰了你,啊——’
钟良重复着绝望悲号。
徐凡心揉了揉耳洞,钟良的嚎叫很悦耳,可就是声音太大了,他耳朵疼。徐凡心从腰侧掏出一把匕首,咣当一声扔到钟良面前。
钟良睁着惊惧的泪眼看着匕首,嚎叫渐小,他开始砰砰砰的磕头,“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放了我,求求你了!.......”
徐凡心:“你老娘杨氏在梧桐镇的所作所为,我留她不得,你儿子,我给你养了,你去吧!”
钟良泪眼哭的一塌糊涂,徐凡心冷漠道:“总要死的!杀了自己吧!”
等了很久,钟良伸出手,手抖的都要抓不住匕首,他将匕首冰冷的尖端朝向自己,口中挣扎喃喃无意识的碎碎念,“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徐凡心:“动手吧!钟良,动手吧!”
匍匐在地良久,钟良嗓音渐渐发出怪异的‘嘎’笑,他一会儿笑,一会儿惊惧的摇头求饶,来来回回,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终于,他害怕又不甘愿的大叫一声,用那只徐凡心给他特意留下的完好左手,捅进了自己左边的心脏。
陆墨香都要被这一幕吓傻了,她恨钟良,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真的看见活人要变成死尸,她还是受不了的避开视线,肠胃翻滚,几欲呕吐。
陆卓文面容寂静一片,这种死法着实比给他施加身体的折磨还要解恨!
顾烨城脸色白的难看,他紧紧抱住徐凡心,原来这种匕首穿心,不会立刻死掉,会像钟良一样垂死抽搐很久。
前世的徐凡心为什么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法杀死自己。
陆卓文在安抚陆墨香。
徐凡心环抱着顾烨城的腰,在他耳边低语,“哥哥,不怕好不好?你可是沙场武将,吓成这样,我要笑你喽。”
顾烨城埋首在他颈窝,顺着话头示弱,“凡心,答应我,永远陪着我好吗?你要是答应我,我今天晚上可以陪你睡觉。”
真是被算盘珠子嘣一脸,徐凡心不拆穿他赤裸裸的小心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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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枯槁,一落知秋,深秋踏过,已然初冬时节,树上都光秃秃的,零落成一地凄黄。
南郊庄院,寝院主屋外廊檐下,竹青在晌午暖和的时候,就已经把小案几搬到了廊檐下,这会儿温柔的阳光洒下灿辉,无风的天气里很是舒适。
徐凡心正坐在铺了厚实软垫的地上,手中纸张一页一页巡过去,页页都是要紧的机密汇报,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丫,将坐在软垫上的徐凡心隔断成小块小块的洁白。
徐凡心看的投入,没发现有人过来。
竹青抬头看了一眼,高兴的嘴咧到耳朵根,小跑过去。
来人是个须发半白的老人家,腰背挺直,锦袍的宽袖跟手臂一起背在后面。
老人家一张冷漠脸看的竹青瞬间老实,站的笔直,等待训话的样子,“老阁主,您怎么来禹都啦?”
江泯仇重重一声冷哼,“来看看你有没有把咱们阁主大人养胖一些,又发病又吃多闹肚子,你一点儿不上心你!!”
竹青嘴一噘,一脸不乐意,“您孙子什么德行,您自己见识的还不够深刻?他听谁的呀他。”
千机阁里,除了徐凡心,也就竹青敢跟江泯仇吵吵。
动静儿不小,徐凡心抬头望去,直接跳起来,也没掩饰自己的瘸脚,一瘸一跳的,活像只小兔子蹦跶过去,“爷爷,爷爷,爷爷.....”
江泯仇闻声转头,严肃的脸瞬间挤出一脸花褶子,老烟嗓子都夹冒烟儿,“哎呀哎呀!爷爷的宝贝乖孙孙---”
竹青看着一眨眼变不值钱的老阁主,无语仰望天。
变脸,在老江家,属于家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