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即刻启程。
没有给京中任何势力反应的时间,二皇女顾言欢与皇女妃季微语的车驾,在两千名神情复杂的御赐亲卫“护送”下,一路北上。
当车队终于抵达北境大营的辕门外时,迎接她们的,并非想象中的整肃军容,而是一片死寂。
“锵!锵!锵!”
数以百计的季家军亲卫,身披玄甲,手持长刀,从营地深处奔涌而出,瞬间将顾言欢的车驾包围!
为首的两名将领,正是季将军生前最倚重的副将,雷破与王政。
“停车!”
雷破一声怒吼,他一步踏出,手中那柄跟随季将军征战多年的长刀直指马车车厢。
“二皇女殿下!我等敬你曾与兄弟们并肩杀敌,也敬你娶我家小姐的妻!但你为何,为何要将季帅用命换来的兵符,拱手送还给那个女人?!”
“那是季家的魂!是三十万北境军的骨!你将它交出去,便是对季帅在天之灵最大的侮辱!你这是背叛!”
“背叛!”
“懦夫!”
无双脸色一寒,带着她麾下的亲卫“拔出佩刀,与季家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帘被一只素手缓缓掀开。
季微语走了下来。
她在那片肃杀的玄甲与刀光中,径直走向前,走向雷破那雪亮的刀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誓死效忠的小姐,将自己纤细白皙的脖颈,主动地凑到了那柄刀刃之前。
“雷副将,王副将。”
“如果你们觉得她做错了,那么,这个决定,也有我一半。”
“因为,交出兵符,是我同意的!是我……求她这么做的!”
雷破和王政更是如遭雷击,握刀的手都开始颤抖:啊?!”
季微语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她强忍着泪水:“你们以为我不想报仇吗?我日日夜夜,做梦都想将那些仇人碎尸万段!但你们想过没有,兵符在她手上,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帝眼中,是什么?”
“只要这兵符在她手里一天,女帝就不会有片刻安心!她只会用尽一切办法来分化我们,削弱我们,直到将我们五万北境军彻底瓦解,变成一盘散沙!到那个时候,我们拿什么去报仇?拿什么去为我父亲,为死去的季家忠魂昭雪?!”
“将兵符交出去,是让她放下戒心!是为我们北境军保全这最后一点根基啊!”
雷破和王政脸上的愤怒,渐渐被震惊和羞愧所取代。他们“当啷”一声扔掉手中的长刀,双膝跪地。
“小姐……是我等愚钝!我等该死啊!”
三日后,北境大营,点将台。
一场前所未有的婚礼,正在举行。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繁文缛节。点将台被布置成了最简单的礼台,鲜红的绸缎缠绕着冰冷的铁甲兵器。
季微语的红妆,是军中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的,上面用金线绣的不是象征皇室的凤凰,而是代表着季家军魂的猛虎图腾。
证婚人,是军中一位须发皆白、在季家三代麾下效力过的老兵。
观礼者,是台下黑压压一片、数以万计的北境将士。
顾言欢一身红色喜服,长发以金冠束起,她牵着季微语的手,站在高台之上。
“我,顾言欢,今日在季将军在天之灵与五万北境将士的见证下,再娶季微语为我妻!”
“从今往后,季家的冤屈,由我来洗刷!季家的荣耀,由我来背负!季微语的安危,便是我的性命!”
她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
“此誓,天地共鉴,军魂共证!若违此誓,不必等皇权审判,便请诸位将军,用我头颅,祭奠季家军旗!”
雷破与王政对视一眼,单膝跪地:
“我等永世,愿为二皇女与小姐,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身后数万将士齐声怒吼,声震云霄,仿佛要将这天地的阴霾都吼散!
当顾言欢在万众瞩目下单膝跪地,亲手为季微语穿上那双象征“正妻”的红缎绣鞋。
雷破和王政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想起了浴血奋战、视女儿为掌珠的老将军,想起了季家满门蒙受的奇冤,想起了小姐这几个月来的隐忍与苦楚……
两个比熊还壮的汉子转过身去,用粗糙的手背胡乱抹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老将军……您看到了吗……小姐她……她没有再受委屈……”
站在一旁的无双,看着这两个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壮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气氛,差点让她以为自家殿下不是在成婚,而是在出殡。
夜,深了。
云州一处院落内,红烛高燃,驱散了帐外的寒意。
这里被布置成了洞房,陈设简单,却异常温暖。帐外将士们的欢呼笑闹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风声与烛火跳动的声音。
顾言欢小心翼翼地为季微语接下盖头。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情绪在悄然发酵。
季微语看着烛光下顾言欢专注而柔和的侧脸,那张曾让她恨之入骨的脸,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她忽然轻轻地笑了。
“顾言欢,”
“今日之后,你我,便是真正的共犯了。”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我爱你”都更让顾言欢心动。
“是,”顾言欢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