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冷却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林琅瘫在拘束环里,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牵扯着全身刚被粗暴“缝合”过的神经,带来一阵阵迟钝的酸痛。烙印深处和坛息蛰伏的地方一片混沌的死寂,只有那层粘稠沉重的灰白能量,像冷却的沥青,缓慢淤塞在身体深处。累。一种抽空了骨髓般的累,让他连转动眼珠都嫌费力。
他闭上眼,试图沉入那片疲惫的黑暗。然而,对面床铺传来的声音,却像细小的砂砾,持续不断地磨蹭着他刚刚复苏、异常敏感的听觉神经。
不是朴敏贞的呼吸声——她的呼吸声低浅而绵长,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像随时会断的丝线。而是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顽固节奏的刮擦声。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间隔均匀,像某种隐秘的计时器。
林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深紫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转向声音来源。
朴敏贞靠在床头,侧对着他。她依旧闭着眼,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但她的右手,那只缠着绷带、指甲劈裂的手,却放在床头柜上。指尖正对着其中一碟翠绿冰凉的泡菜。
她的食指,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机械的节奏,轻轻点着那冰凉碟子的边缘。
笃…笃…笃…
指甲与冰凉的瓷器每一次接触,都发出那细微而固执的声响。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甚至没有真正用力,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肌肉记忆般的触碰。缠着绷带的指关节微微弯曲,劈裂的指甲边缘在碟子冰凉的釉面上留下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她在干什么?数数?还是……仅仅因为指尖那点微弱的、残留的触感?
林琅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的手指上。缠着的绷带有些地方已经微微发黄,渗着点点干涸的暗红血渍。指甲劈裂的地方,皮肉翻卷着,带着新鲜伤口特有的、刺目的红。那点动作,对她自己来说,恐怕都带着细微的疼痛。
“吵?” 一个低哑、疲惫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
朴敏贞依旧闭着眼,仿佛在自言自语。但她点着碟子的手指,却停了下来,悬停在冰冷的瓷面上方。
林琅一愣。她是在问他?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只发出一点气音:“……嗯。”
“忍着。” 朴敏贞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她悬着的手指,又缓缓落了下去,继续那缓慢而固执的轻点。
笃…笃…笃…
林琅深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压抑的烦躁。烙印深处那片死寂似乎被这单调的声音搅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微澜。他下意识地想攥紧拳头,却发现右手的手指被拘束环死死卡住,只能徒劳地绷紧手背的肌肉。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铁锈味,让他一阵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