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骸骨营地边缘,张小凡与整装待发的五姐妹汇合。他依旧是一袭青衫,气息内敛,唯有眉心的那点莹白轮回印记,在昏黄的天光下流转着微不可查的光晕。五姐妹则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霓裳色彩虽依旧分明,却少了几分平日的飘逸,多了几分利落。赤练的长鞭盘在腰间,玄璃的匕首隐于袖中,素雪指间无形丝线引而不发,碧芯的摄魂铃也收敛了声响,唯有幽萸手中那盏古旧油灯,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昏黄光晕,为众人提供着最后的心灵庇护。
没有过多的言语,彼此点头示意后,张小凡当先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朝着玉简地图上标记的“归墟海眼(伪)”方向疾驰而去。五姐妹紧随其后,五道颜色各异的身影如同追随头雁的惊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茫茫血雾与骸骨荒原之中。
依照地图指引,他们需先穿越一片被称为“泣血骨林”外围的“葬魂戈壁”,然后沿着三途川一条早已干涸废弃的古河道逆行千里,方能抵达那处位于黄泉与血海能量对冲最前沿的险地。
一路上,众人将隐匿与速度发挥到极致。张小凡以初步融合的轮回印记混淆天机,混沌之力抚平能量波动;五姐妹则凭借对黄泉死气的精妙操控,将自身气息完美融入环境。他们如同游走在阴影中的幽灵,避开了数波巡逻的阴兵,绕过了几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古战场遗迹,甚至远远察觉到一股属于摆渡人的阴冷气息在附近徘徊,也都有惊无险地避开。
越是靠近目的地,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恶劣。葬魂戈壁上呼啸的阴风,已不再是简单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刮削魂体的尖锐力量,风中卷起的砂砾打在护体罡气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条干涸的古河道,河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布满了巨大的、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裂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怪味。
“前方能量波动异常混乱,应该快到了。”幽萸托着油灯,感应着前方传来的、如同万马奔腾般的能量潮汐,神色凝重。
众人放缓速度,小心翼翼地登上古河道尽头的一处高坡。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张小凡,也不禁瞳孔微缩。
那并非预想中的海洋,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混乱能量构成的……巨大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空洞。围绕这空洞,黄泉的死灰色气流与血海的猩红煞气如同两条纠缠撕咬的巨蟒,疯狂地旋转、碰撞、湮灭!无数空间碎片、骸骨、残破的魂器、乃至一些不幸被卷入其中的亡魂与血兽,都在漩涡的边缘挣扎、哀嚎,最终被那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成粉碎,化作滋养漩涡的养料!
轰隆隆——!!!
能量对撞的轰鸣声如同持续不断的九天雷霆,震得人神魂欲裂。狂暴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即便相隔甚远,也让人需运转法力才能稳住身形。这里的光线扭曲,声音破碎,连空间都呈现出不稳定的波纹状。
这便是“归墟海眼(伪)”!一处名副其实的绝地!
“好……好可怕……”碧芯看着那毁灭性的景象,小脸有些发白,下意识地靠近了幽萸。
赤练握紧了长鞭,眼神中却燃烧起一丝战意:“果然够劲!”
玄璃默默估算着漩涡的撕扯力与能量乱流的强度。素雪指尖丝线微微颤动,似乎在感知空间的结构。幽萸则全力催动油灯,昏黄光芒将众人笼罩,竭力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混乱意志侵蚀。
“通道在何处?”张小凡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狂暴的漩涡。玉简记载,通道并非固定,而是在漩涡能量周期性波动时,于某些特定位置短暂出现。
“根据能量潮汐的规律,下一次相对平缓期,大约在三个时辰后。”幽萸根据油灯对能量波动的感应,快速推算道,“通道最可能出现的区域,在漩涡东南侧,那片能量乱流相对‘稀疏’的带状区域。”
她指向漩涡一侧,那里虽然依旧能量狂暴,但比起其他地方的完全混沌,确实能看到一些短暂存在的、相对稳定的能量缝隙。
“三个时辰……我们需在此等待,并避开可能存在的监视。”张小凡沉声道。他神识铺开,仔细探查着周围,果然在几处隐蔽的骸骨堆和空间褶皱中,发现了一些微弱的能量印记,似乎是某种监测法阵残留的痕迹,但并未发现活物看守。看来此地环境太过恶劣,即便是摆渡人,也不愿长期驻守。
众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巨大骸骨下方,布下简单的隐匿阵法,静静调息,等待时机。
时间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缓慢流逝。漩涡的能量波动如同潮起潮落,时而狂暴如灭世,时而稍稍平缓。三个时辰将至,东南侧那片带状区域的能量乱流果然开始出现规律性的减弱,一些短暂存在的、相对稳定的“路径”若隐若现。
“就是现在!”幽萸低喝一声。
众人瞬间冲出隐匿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六道利箭,射向那漩涡东南侧!
一进入漩涡的影响范围,恐怖的撕扯力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剑,疯狂地切割着护体罡气!耳边是亡魂与血兽临死前的凄厉尖啸,眼前是扭曲破碎的光影!
“紧跟在我身后!”张小凡传音喝道,混沌领域瞬间展开,紧贴周身,将最狂暴的能量乱流强行排开、归寂!他眉心的轮回印记光芒微闪,帮助他在这片混乱中勉强辨识出那些稍纵即逝的稳定“路径”。
五姐妹紧随其后,各展神通。赤练长鞭挥舞,抽散靠近的小型能量团;玄璃匕首连斩,切开拦路的空间褶皱;素雪丝线牵引,稳固众人身形;碧芯铃音急促,驱散惑心魔念;幽萸油灯光芒稳定,如同定海神针,护住众人心神。
他们在狂暴的能量漩涡中艰难穿梭,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没。好几次,突如其来的能量爆发几乎将队伍冲散,都被张小凡以强横的混沌之力强行稳住。
终于,在穿越了数道极其危险的能量乱流带后,前方出现了一道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扭曲崩塌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光门!
那光门颜色混沌,时而呈现死灰色,时而泛起血光,大小仅容一人通过,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湮灭。
“通道!”碧芯惊喜道。
“快!通道维持不了多久!”幽萸急声道。
张小凡毫不迟疑,当先冲向那光门!在接触光门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混乱的空间之力作用在身上,仿佛要将他撕扯到不同方向!
“稳住!”他低吼一声,混沌之力全面爆发,强行定住自身,同时回身抓住紧随其后的幽萸和碧芯的手腕!赤练、玄璃、素雪也同时抓住彼此!
六人手挽着手,如同一个整体,悍然撞入了那扭曲不稳的光门之中!
轰!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隧道,光怪陆离的景象在周围飞速闪过,剧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即便有混沌领域护体,张小凡也感觉周身骨骼都在呻吟。五姐妹更是脸色煞白,死死咬着牙关,依靠彼此的力量和幽萸的油灯光芒勉强支撑。
这通道极不稳定,时而狭窄如一线天,时而广阔如星空,更有混乱的空间碎片如同飞刀般射来!
张小凡眼神冰冷,归墟剑气纵横斩出,将那些空间碎片一一绞碎!他如同开路的磐石,顶着巨大的压力,带领着五姐妹在这条危机四伏的空间通道中艰难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猛地一亮,那令人窒息的空间撕扯感骤然消失!
众人如同炮弹般被“吐”出了通道,重重地落在了一片坚硬、冰冷、散发着浓郁死寂气息的土地上。
张小凡第一时间稳住身形,混沌领域警惕地展开,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四周蔓延。
这里的光线极其黯淡,天空是一种近乎永恒的深灰色,没有日月星辰。空气中弥漫的死气,比黄泉更加纯粹、更加古老、也更加……冰冷。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
大地是暗沉的黑灰色,布满了裂痕与某种巨大的、非自然的爪痕。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坍塌的、风格诡异的建筑残骸,以及一些如同山峦般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苍白骨架。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能量流动都近乎停滞。
这里,绝非黄泉,也非修罗血海。
“这里就是……通道的彼端?”赤练拄着长鞭站起,环顾四周,眉头紧锁,“好压抑的地方。”
幽萸托起油灯,昏黄光芒在这里显得格外微弱,她感应着四周,脸色愈发凝重:“此地的死亡法则……比黄泉更加绝对,更加……古老。我们可能……来到了寂灭冥渊的外围。”
寂灭冥渊!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那可是连幽冥鬼帅都讳莫如深的禁忌之地!
张小凡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爪痕和建筑残骸,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他低头看向脚下,暗黑色的土地上,隐约能看到一些细微的、闪烁着幽光的符文碎片。
他弯腰拾起一片,指尖混沌之力微吐。
嗡!
那符文碎片猛地亮起,投射出一幅模糊残缺的画面:无数狰狞扭曲的阴影,正在围攻一座巍峨的古城,天空中,一道横跨天际的裂痕如同淌血的伤口……
画面一闪而逝,符文碎片也随之化为齑粉。
张小凡眉头紧锁。看来,这寂灭冥渊,远非简单的死寂之地,似乎还隐藏着一段湮灭的古老历史。
他抬起头,望向这片死寂世界的最深处。那里,一股若有若无、却仿佛是整个冥渊源头的、更加深邃恐怖的死寂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搏动。
前路,似乎更加凶险了。但这或许,也是他彻底净化黑暗诅咒,乃至追寻更高境界的一处……特殊“机缘”?
“先找个地方落脚,探查清楚周边环境。”张小凡沉声道,率先朝着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残骸走去。
五姐妹压下心中的不安,紧随其后。在这片未知的绝地,她们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彼此,以及前方那个始终沉稳如山的背影。
新的冒险,在寂灭冥渊的边缘,悄然展开。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比黄泉与血海更加深邃的黑暗与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