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佑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率领赈灾队伍离开了京城。
出发前,他其实很想再去见皇姐一面。
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看她也好。
可惜她禁足中,府门被禁军把守着,他终究未能如愿。
车队一路往东,李元佑却始终沉默,心神不宁。
母妃那些尖锐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响。
难道他与皇姐之间,真的注定只能兵戈相向?
皇姐是否……也早已将他视作了必须铲除的敌人?
这些年,他一直始终记得皇姐那句话。
“没有能力,就不要逞强。”
可他不懂,自己明明很听话,从未想过争夺什么,为何事情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愈是临近河北道地界,他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便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正在这时,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骚动,原本顺畅的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此次赈灾,阵仗颇为浩大。
除了一千名精锐龙武军贴身护卫安全外,还有工部、户部及太医署若干官员同行。
贵妃更是放心不下,特意挑选了数十名手脚麻利的宦官,专门照料李元佑的饮食起居,生怕他在外受半点委屈。
这支队伍浩浩荡荡,旌旗招展,在官道上格外显眼。
李元佑听到外间的喧哗,不由皱起了眉,还未及开口。
陪坐在侧替他解闷的崔大郎已抢先一步掀开车帘,扬声问道:“前方何事喧哗?”
户部侍郎黄维立即驱马近前,躬身回禀:“回殿下、回崔大人,似乎是遇上了一伙流民拦路,何将军正在前方处置驱赶。”
这黄维乃状元出身,确是个有能力的官吏,不仅办事干练,更深谙为官之道,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
平日里对崔士良唯命是从,不到短短五年,就爬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是崔相一手提拔的心腹,深得他信任和器重。
此次赈灾,崔士良深知二皇子缺乏经验,儿子崔大郎更是难堪大用,所以特意派黄维以副使身份随行,便是要让他统筹全局、处理具体事务,确保差事办得“漂亮”。
明面上,李元佑是钦差正使,代表皇权坐镇中枢,作用多为象征,彰显朝廷对灾情的重视,传递“皇恩浩荡”。
实则从粮款调度到灾民安置,一应事务全由黄维一手操办,崔大郎则在旁顺便沾光,蹭个政绩。
“他们为何要拦车?”李元佑探出头,看着前方拥挤的人群,语气满是不解。
崔大郎也跟着附和,语气带着几分倨傲:“这些乡野刁民胆子倒大,竟敢阻拦朝廷车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黄维连忙出言安抚,“殿下息怒。不过是些无知小民,未曾见识过天家威严,许是饿极了,才想着拦路讨些粮食罢了。臣已吩咐何将军尽快驱散,请殿下稍安勿躁,在车驾内休息片刻即可。”
“他们既然要粮食,给他们一些不就是了?”李元佑越发疑惑,“我们此行不正是为了赈灾发粮而来吗?”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黄维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若这批流民一围一堵便能轻易得粮,消息传开,沿途饥民必将蜂拥而至,层层围堵车驾。届时我等寸步难行,何年何月才能抵达灾区主持大局?再者,赈灾粮饷需由当地官仓统一调拨发放,我等随身所携带的,仅供队伍日常食用,不过是杯水车薪,岂能随意散予?”
李元佑听了这番解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本就没什么主见,此刻也只是盼着早日了事,回京去见皇姐,便道,“既如此,那就别管他们了,赶紧赶路吧。”
崔大郎也在一旁不耐地催促,“让何将军动作快些!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再耽误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魏州?”
“是。”黄维躬身应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这位二皇子虽心思简单,好在并非固执己见之人。
只是这崔家大公子,未免有些骄横,感觉容易出纰漏。
黄维快步走到何将军身边,压低声音道:“何将军,殿下催了,尽快驱散流民,莫要耽误行程。”
略一沉吟,他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切记分寸,莫要闹出人命,以免节外生枝。”
何鹏乃是龙武军副将,天子亲卫出身,平日在京中何曾被一个四品侍郎呼来喝去?
但此刻在外,二皇子安危与行程为重,他只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唰”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对着身后严阵以待的禁军士兵厉声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列阵!向前推进,将人驱赶到路边!”
禁军士兵们立刻应声,手持长枪排成紧密的横列,朝着流民缓缓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