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山腰的安全屋藏在茂密竹林里,推开厚重的实木门,最先扑面而来的是檀香混着旧纸张的味道。窗帘严丝合缝地挡住天光,唯一的冷光台灯悬在长桌上方,将摊开的日志、信件、技术报告照得纤毫毕现。武明空坐在实木椅上,指尖套着米白色无粉手套,指腹划过泛黄的信纸时,刻意放轻了力度 —— 这是母亲留在世上的最后痕迹。
桌角的相框擦得锃亮,里面是母亲三十岁生日时的合影:杨莉穿着白大褂,发梢沾着淡蓝色试剂粉末,正举着试管对镜头笑,八岁的武明空扒着她的胳膊,脸上蹭着蛋糕奶油。相框边缘被武明空磨出包浆,这是她在无数个难眠夜晚的精神锚点。
“武总,许叔让人把‘朱鹮’资金明细送来了。” 林姐推门进来,黑色作战靴踩在地板上没出声,她将一个加密硬盘放在桌角,目光扫过桌上的资料,“赵伟那边说,当年他和杨博士备份过项目组的会议录音,只是年代太久,需要时间恢复。”
武明空点头,插上硬盘解锁,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资金流水。她深吸一口气,摸出红、黄、橙、黑四支马克笔,在白板中央写下 “杨莉时间线” 五个大字,笔尖划过白板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最初的梳理格外混乱。母亲的日志一半是精密的技术参数,一半是细碎的母女日常:2017 年 4 月 10 日的页面,前半页画着动态加密模块的结构图,标注着 “通过率 98.3%”,后半页却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写着 “明空今天学会骑自行车了,摔了三次都没哭”。武明空盯着简笔画出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脖子上的向日葵吊坠 —— 那是母亲用第一个项目奖金打的,背面刻着 “以心护之”。
“做研究要抓主干,理线索要找节点。” 脑海里突然闪过母亲的话,武明空猛地回神,将日志按年份拆分,用不同颜色的笔在便签上标注关键信息。红色便签贴满 2017 年 5 月:“5 月 12 日,第三次模拟攻击成功,反向代码穿透三层防护,向李弘提交暂停申请,其沉默未答复”“5 月 20 日,技术评审会,王父代表质疑实验数据,称‘故意拖延进度’”。
黄色便签紧随其后,记录着冲突升级的轨迹。6 月 28 日的信件复印件上,母亲的字迹带着颤抖:“王父在会议上拍碎了水杯,说‘杨氏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当场播放攻击演示,他让保安把我‘请’出会议室”。8 月 15 日的日志里,划着一道重重的红线:“李弘私下找我,说‘王父给集团施压,再坚持就换负责人’,我把核心代码加密存进了私人服务器”。
橙色便签透着刺骨的寒意。10 月 20 日的便签上,武明空用荧光笔圈出关键句:“王父助理带 200 万支票上门,说‘签了字,明天能进最好的私立学校’,我让林姐把人赶出去了,当晚楼下停着辆无牌黑色轿车”。11 月 5 日的日志夹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旁边写着:“收到匿名包裹,里面是明空最喜欢的向日葵玩偶,胸口被撕开,塞着染红的棉花,林姐说监控拍到戴鸭舌帽的男人,是王父的保镖”。
最后一张黑色便签压在最下方,日期是 2018 年 3 月 12 日,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最后通牒 3 月 30 日,李弘说他‘无能为力’,我把备份数据藏在了……” 后面的字迹被水晕染,只剩模糊的划痕。旁边用红笔标注着母亲的 “病逝” 时间:2018 年 4 月 15 日。
“资金明细有问题。” 武明空突然开口,将硬盘推到林姐面前。屏幕上的流水显示,2017 年 10 月 18 日,王氏科技向一个匿名账户转入 500 万,用途标注 “项目备用金”—— 这正是王父派助理送支票的前两天。11 月 6 日,该账户向海外转出 200 万,用途写着 “咨询费”,恰是收到带血玩偶的次日。
“利诱不成,就动硬的。” 林姐的声音带着冷意,“这笔海外资金,很可能是用来雇人跟踪威胁的。”
武明空没说话,在白板上画了条粗重的箭头,将所有线索串连起来:发现致命缺陷→提交暂停申请→王父利诱(500 万)→利诱失败→精神迫害(带血玩偶 + 撬锁)→李弘妥协→最后通牒→“病逝”。箭头末端,她重重画了个问号。
许敬宗推门进来时,手里攥着份打印件,脸色凝重:“武总,查到了,2017 年 9 月有篇匿名文章,发在行业期刊上,暗指杨博士‘为争夺专利权故意制造缺陷’,当时很多实验室都看到了,这是王父搞的人格诋毁!”
武明空接过打印件,文章里的措辞刻薄直白,将母亲的严谨说成 “偏执”,把技术缺陷说成 “伪造数据”。她想起母亲信里写的 “几篇核心论文突然被拒稿”,指尖攥得发白 —— 王父不仅用权力压迫,还用舆论孤立母亲,让她陷入叫天天不应的绝境。
桌角的相框突然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武明空伸手扶住,目光落在母亲的笑容上。日志里的技术参数渐渐模糊,童年记忆涌了上来:母亲在实验室陪她写作业,用试管给她做 “彩虹水”,在她生日时画满一整张纸的向日葵。那个温柔的母亲,在权力和资本的碾压下,硬生生被逼成了日志里那个绝望的人。
眼泪砸在便签上,晕开 “安全是技术的根” 几个字。武明空擦干眼泪,将所有资料按时间线装订成册,封面写下 “杨莉案核心线索”,字迹工整有力。她知道现有证据能证明母亲被迫害,但 “谋杀” 的直接证据还缺最后一环,而解开谜团的钥匙,藏在一个人身上。
“许叔,查李弘 2017 到 2018 年的所有记录。” 武明空拿起加密电话,语气冷静,“财务流水、家庭关系、甚至他孩子的入学记录,重点查他有没有亲属在王氏任职,或者欠王氏的债务。”
白板上,李弘的名字被圈了一圈又一圈。他既劝母亲 “暂时妥协”,又偷偷安排临时住所;既在项目报告上写 “建议加快推进”,又私下传信提醒 “王父要施压”。这种半推半就的暧昧,绝不是单纯的 “帮凶” 或 “中立者” 能解释的。
电话那头的许敬宗应下后,武明空挂了机,目光落在李弘的批注复印件上。那行 “建议克服困难加快推进” 的字迹旁,有个极淡的划痕,像是笔尖犹豫时留下的。
他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早和王父达成了交易?这个疑问,像根尖锐的刺,扎在所有线索的中心。